另一個苦衷,是更加隱秘的,牽涉到金庸生平一大傷心事,即他第一任妻子的“外遇”問題。金庸第一任妻子杜治芬,是他1947年在杭州《東方日報》上班時認識,金庸到香港《大公報》任職,杜治芬也隨同前往,在異國他鄉過著清苦單調的日子。那時的金庸,無名小卒,報界新人,工作上異常忙碌,不僅屢屢加班到深夜,甚至多半都在單位吃住,新婚妻子是必然冷落了的。杜治芬出身優渥,嬌生慣養,又孤苦無依,婚姻很自然出現裂痕,感情出現裂痕,到了頻繁吵架的地步。
一場婚姻只留下一張結婚照
更為麻煩的是,當金庸開始涉足影視時,杜治芬深感日子無聊,也跟著頻頻和影視圈中人打交道,以為自身面容姣好條件不錯,也可以當個“女明星”。在這個過程中,杜治芬結識了一些男演員“知己”,并有了婚外情。這是金庸無法忍受的,二人遂協議離婚,杜治芬獨自返回了大陸。兩人連一兒半女都未曾生育。這段隱情長期不為世人所知,待2018年上官圣泓寫《金庸傳》,才得到了比較詳盡的披露。
這段畸情對金庸造成的心靈創傷是巨大的。那個時段,他主要的筆名為“林歡”,此“林”其實是拆自各自姓氏“查”和“杜”的偏旁而成的,為“林”而“歡”,又因林而“又欠”,意思昭然若揭。
也就是說,大抵正是在那段時間,對婚姻失望至極的金庸,將感情轉移到了“夢中情人”夏夢身上,并最終還是以落寞收場。
金庸是畢生渴望愛情的。1994年,金庸在北大演講,曾說過自己最心儀的愛情,是青梅竹馬一見鐘情,然后白頭偕老。
他對夏夢的情,似乎也從未放下過。當他離開長城影視,創辦《明報》多年且大獲成功后,,有一年夏夢出國旅行,金庸竟特例開設專欄,名字就叫《夏夢游記》,輿論為之嘩然,金庸我行我素。以金庸穩重的性格,這是很“放浪形骸”的一面了。他的武俠,寫了那麼多愛情,幾乎清一色都是不顧門第、打破身份、無視地位的真愛,豈非深意滿滿?
他還寫過很多的三角戀,《書劍恩仇錄》里的陳關袁,《俠客行》里的白史丁、《天龍八部》里的趙錢孫與譚夫婦,《雪山飛狐》系列里的田苗南等等,都是悲涼凄婉的收場,這里面又是否有他自己的影子?當往事已矣,吉光片羽的記憶都不便留下,而激情與隱秘都將化作舊時流水東去不見時,“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的“小說”,反倒成了最好的出口。
“一切作品都是作家的自敘傳”,郁達夫的這話不是沒有根據的。
中年夏夢
晚年夏夢,則依然和金庸有所聯系,以知交故友的身份,兩家往來密切。她息影后,不再出現在銀幕上,而是退居幕后提攜后進,諸如許鞍華、劉德華、林子祥、斯琴高娃等知名藝人都受過她諸多恩惠,而她自己也以制片人身份斬獲各種殊榮。例如紐約國際電影節、愛丁堡國際電影節,甚至包括戛納、金像獎等獲獎影片,背后都有她的付出。
只是,她后半生始終深居簡出,尤其是2010年后,隨著好友馮琳、丈夫林葆誠的離去,她更加離群索居了。
直到2016年10月30日,默默告別人世,香消云隕再無他言。去世前幾年,有一回,記者追問和金庸“緋聞”,她只淡然回道,“我和金庸,其實不如不說”。
57年10個字,似乎什麼都沒說,又把一切說清了。
陳魯豫采訪夏夢
金庸也似乎越老越淡然了。原版的《天龍八部》,神仙姐姐王語嫣與段譽在枯井里互訴衷腸后,情定三生雙雙回了大理。這顯然是金庸幻想的完美結局,是為現實遺憾尋求一種精神安慰。2005年,81高齡的老人家重寫“新修訂版”,王語嫣并未追隨段公子,而是陪著表哥慕容復走了,而那番“來世續緣”的話語,分明就是那年咖啡館里夏夢對他所說的話。
今日風陵渡口
或許,直到此時,一代大師金庸,對于往昔的愛恨情仇,才真正看開了,心境已然澄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