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清初綠營將領卻難以接受,接二連三的降將反正事件,明顯具有相同背景。
順治四年(1647)六月十一日,鄖陽總兵王光恩弟王光泰、王昌兄弟因兄被逮,奮起反抗,殺清吏,據鄖陽、襄陽,改稱永歷年號。
次年正月二十六日,左良玉舊部、江西提督金聲桓殺清巡按董學成,擒巡撫章于天,宣布反正;四月十日,南明四鎮高杰舊部、廣東提督李成棟反正,挾持「沖鋒陷陣皆依成棟」的兩廣總督佟養甲附從;同月,還有清湖南辰常道戴國士、黎靖總兵陳友龍反正歸明;十二月三日,山西大同總兵姜瓖不愿「坐而守死」,舉兵反清,之前尚有虞胤、韓昭宣起義,山西大半為抗清勢力控制,影響所及,陜北駐軍王永強、劉登樓等紛紛倒戈,順治五、六年間,反正風行南北,東起五臺山、西至嘉峪關,北方黃土高原大部被出自清營的反正力量占領,與入關之初安然降順截然不同,形成全國性的第二次抗清[高·潮]。
清攝政王多爾袞于七年三月親至大同督戰,因聞多鐸病重始歸。內外交困的多爾袞甚至因此停滯「篡逆」步伐,進而可能影響他的統治信念。
清軍內部矛盾,為南明勢力的滲透、影響提供前提條件。
「江南義士響應蜂起,虜中諸將必有內變。」金聲桓處,早在順治二年即有饒州道臣夏金雨受黃道周「密札招撫金賊」,黃道周甚至欲「益遣人招徠,一面出師乘虛入南昌」。
可見反正的外部條件已臻成熟。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民族矛盾激化,這是清初民族斗爭在清軍內部的反映。歷史的繼承性難以割斷,長期以來養成的武人習氣,使這批綠營將領比起朝中文官更難適應現實,血氣方剛的武將很容易采取鋌而走險的方式進行反抗。
數十萬驕悍之兵固已變為「靼韃」,但雙方相與為用,鉤心斗角,討價還價,甚至不惜翻臉成仇,兵戈相向,總之,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場痛苦歷練。
此外,清初八旗駐防制是一種更番出征、輪換休整的鎮戍制,占領江南后,清軍戰線大大拉長,駐防地點不斷增加,八旗兵力早已不敷分配。順治二年八月二十日,抽調「各牛錄未出征所留之護軍一、御林軍一」出征,隨又渝征返之章京、兵丁等,也「應整治器械,其無馬者,應火速買馬后前往」。
故對被占領地區只能以少量滿洲八旗官兵輪番駐防作為威懾力量,并因氣候、地形等不利因素,不能不將大部地區交予降將鎮守。吳三桂、漢三王軍初步平定陜北、湖南后一度回到關外,但順治五年再度入關,這不僅反映清廷對降將不信任,也為降將重新估計清軍實力提供了條件。
4、滿清對待明朝「降將」
的手段
除反正者外,清軍內部還有一批墻頭草,準備隨風而偃。
順治六年九月,南明巡撫瞿式耜上書永歷帝,曾提到湖南辰常總兵馬蛟麟「久有反正之心」,與江、浙提鎮張天祿、田雄、馬進寶、卜從善等,「皆平昔關通密約,各懷觀望」,聲氣相通。
順治十二年,閩浙總督佟岱(屯泰)揭發張天祿通于魯定西侯張名振,田雄亦與張煌言聯系,故張氏以為他們服務清政權是「逢場作戲」。清浙江臺州守將張承恩雖「反正之形未著,謠傳已喧于遠近」。
而湖南常德守將胡茂禎更有歸順之意,曾傳話孫可望部將:「只待大師(指明軍)到常德,我不打仗就順」,清廷也在掌握之中。可見,玄黃未判之際,降將多有曖昧。他們在明清角逐中審時度勢,隨時準備順風而偃。
這種現象,不僅使抗清勢力有機可乘,也加重了清廷的不信任。清廷與降將之間是雙方互疑互動的關系。
清廷對付降將也頗有一套。最倒霉的是被編入旗下受到嚴密監視乃至羅織罪名被殺掉的:
一是河南地方武裝領袖李際遇;一是原明跋扈軍閥、東平侯劉澤清;一是投降之際討價還價、不安其位的總兵高進忠,三人最為著名。
李際遇是明末與沈萬登、劉洪起并稱的河南三大「土寨豪首」之一,與李自成農民軍及明朝官軍都保持一定距離,在彼此攻殺中擁兵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