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郝副是真把他當成未來女婿對待,莫離心存感激,更加努力地催動百花生長。
“直到定親前一日,郝員外將我叫到屋中,說與我飲酒。”
莫離淡淡道:“那杯酒下肚,我便失去力氣,渾身像被抽干了一樣。”
那是折損修為的酒。
郝副知道怎麼予他修為,自然也知道怎麼毀掉。
莫離一杯下去,便失去了化形的能力,只能變回原形。
但被澆灌了妖血的他,卻又比別的茉莉花長得嚇人多了。
粗重的藤蔓攀在地上,相互扭曲纏繞著,而像跳動的血管,惡心極了。
“郝、郝員外……”
變回原形,他的聲音也變得混濁起來。
郝副冷哼一聲:“妖就是最下等之物,還敢來覬覦我女兒,癡心妄想。”
莫離辯解:“可我們是真心相愛。”
“真心相愛?”
郝副冷笑一聲,“瞧瞧你這丑陋的模樣,下等的妖物,若沒有人類的皮囊,她怎會愿意接近你?”
說完,郝副便抬手把郝珂憐叫來。
郝珂憐剛走到門口,見到地上扭曲之物,尖叫一聲,臉上瞬間漫上厭惡與恐懼,連連后退,崩潰地說不要過來。
莫離心碎了一半,但仍抱著一線希望道:“郝小姐……我是……”
郝珂憐尖叫地打斷,“你是什麼東西,快滾!”
郝副正想問“女兒”認不認得出他,卻見莫離已經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藤蔓,像害怕陽光的陰暗生物,慢慢從窗外褪去,隨后便不見影子了。
郝副沖郝珂憐露出笑容。
第二日,郝副找到莫離的生長之處,將他連根拔斷,丟進了火中。
本想燒得一干二凈,誰知一場大雨,救了在火焰中的莫離一命。
莫離不知道哪來的毅力,再次回到了郝珂憐的院中。
但卻再也不敢接近了。
他本就是個自卑膽小的妖物,被推開之后,是著實不敢邁出腳步了。
而郝珂憐在這之后,一直處于一種郁郁寡歡的時期,莫離知道是因為什麼。
“都是因為我。”
莫離道,“是我對人類產生了不該有的覬覦。”
看著郝珂憐痛苦,莫離自然也痛不欲生,但每次看到自己只能枯焦的枝蔓,便又黯然傷神地縮了回去。
直到那日,郝珂憐在深夜服下了烈性毒藥。
莫離哪還顧得了什麼,直接鉆進了房中,嚇跑了一眾婢女。
枝蔓纏上她的手腳時,郝珂憐已經毒發了,漂亮的大眼睛看著天空,簇簇地流下眼淚。
“我好恨你,莫離。”
她道。
莫離也落淚了,但他是個丑陋的家伙,從葉片分泌出液體緩緩淌下,那是他的淚。
最后他用葉片蓋上她的雙眼,用僅剩的修為為她解了毒,換回了她的命。
郝珂憐卻寧可沉醉夢中,再也沒睜開眼睛。
“后來你們大概也猜到了。”
莫離低聲道:“我每夜都來給她喂食,我見到她將很多人卷入了自己的夢境中,唯獨我她拒之門外,因為我是個惡心的妖物吧,一點也不配。”
“在下的故事說完了。”
莫離道,“可以……松開她了嗎。”
喬棉還沒開口,便聽到身邊的少年發出陣陣輕笑聲,帶有嘲弄。
溫云水微微瞇起眼睛,睥睨著他:“你還真是懦弱到令我大開眼界啊。”
喬棉露出驚愕的表情,溫云水一直以來對外界發生的事很少發表言論,都保持著淡漠的態度。
什麼時候,他也置身其中了?
“是妖是人又如何,先不論身份的問題。”
少年微微勾起唇角,“我記得作為妖物,殺一個普通的人類,是很簡單的事吧?”
莫離頓了頓,“你在說什麼……”
“郝副阻礙你,你便殺了他呀。”
溫云水歪了歪頭,真像在提供建議,“躲在一旁不言不語,倒還真符合植物般,一碰就縮起來的懦弱本性。”
“這怎麼可以!”
莫離抬高音量,“讓我去殺她父親,我怎可忍心傷她的心。況且,根本不是郝員外舊shígG獨伽的問題,是她厭惡著妖,這份厭惡,便是最大的隔閡,你難道不理解嗎?”
聽到厭惡這個詞,少年怔了怔,剛才囂張的氣焰消去不少,半晌他抬眸,冷冰冰道:“我一開始便不會讓她討厭,暴露身份,是你自己的問題。”
莫離語氣哀傷:“世上哪有能完全瞞住的事呢?總歸是要暴露的。”
少年眸色動了動,抿起了薄唇。
“等等等等,你們為什麼會吵起來啊。”
喬棉見兩人吵著吵著重點都跑偏了,連忙道:“不是這個問題,我們推斷,你們互相對對方存在著誤會。”
莫離:“我們能有什麼誤會?”
“首先,我們聽到的故事是……”
喬棉剛想說,便被溫云水出言打斷。
“師姐。”
溫云水道,“你別說了。”
剛才與莫離交談過后,他的心情似乎就不是很好。
喬棉疑惑地看向他:“為什麼?”
少年松開手中的桎梏,點開了郝珂憐的啞穴,隨后毫不溫柔地將她推往莫離懷中,揚了揚下巴,“讓她自己說。”
“有在好好聽吧,郝小姐?”
在場所有人皆為一驚。
也是奇怪,在莫離出現后,郝珂憐情緒保持得很穩定,聽到郝這個字也沒再突然爆發。
喬棉驚訝道:“意思是郝小姐一直在聽?怎麼回事,不是沉睡過去了嗎?”
“師姐。”
少年沖她狡黠笑了笑,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喚醒沉睡之人的方法,可是有很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