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棉好奇地捧起光球，發現光球中竟然映照著熟悉的場景。

　　這個場景她見過，是在他的房中。

　　她知道了，這是溫云水的記憶。

　　……

　　六歲的小云水坐在書桌上，身高不夠的他，腿都沒法落到地面，但他樂此不彼地提著筆，一如既往地抄寫著那頁銘文。

　　寫好后，他便興致勃勃地走到門口，踮起腳尖，門上落著鎖，他一般是扒在門縫中與外邊的人交談。

　　門外的婢女注意到了，輕聲問：“小主子，有什麼吩咐嗎？”

　　小云水搖了搖頭，繼續踮著腳，目光期待地望著外邊，“爹今天會不會來？”

　　婢女早被教訓過，不知道的就不能說，因此她沒有回答。

　　小云水也不在意，看了一會便回到房中。

　　五六歲本來就是愛玩的年紀，今日的字練夠了，也不再想練了。

　　他趴在桌上，吹了聲口哨，一只小蛇便從花盆旁鉆了出來。

　　小云水單手托著下巴，一只手拿起毛筆，逗弄著它。

　　婢女聽到屋中發出的咯咯笑聲，心情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另一位婢女看到了，關心問道：“怎麼了。”

　　“沒有。”

　　她搖搖頭，視線落到門外那一圈圈的鎖上，“要不要給小主子出來玩一會，這又是關了一個月啊。”

　　另一位呵道：“你瘋了啊，主子說了不許就是不許，想死嗎？”

　　“……好吧。”

　　……

　　喬棉從回憶中脫出，目光滿是不可置信。

　　此時她看到前方不遠處又飄著一處亮光。

　　她連忙跑了過去。

　　……

　　小云水躲在黑漆漆的衣柜中，懷中抱著一幅卷好的字，有些茫然無措地抱著腿，臉色蒼白得很。

　　透過衣柜的縫隙看去，是夜王和神女。

　　女子舉著刀：“溫宿行，你再靠近一步，我便殺了你。”

　　男子直接將脖頸抵到胸口，“好啊，那便動手吧。”

　　見她不動，男子輕笑了一聲，“看，你終究是舍不得的。”

　　“你做什麼！你滾開！我恨你！”

　　刀尖在爭執中捅入了男子的胸口，兩人皆為一愣。

　　“你想殺了我，你恨我。”

　　男子輕輕笑出聲，“沒關系，恨吧，我喜歡你恨我。”

　　“……你個瘋子！你別靠近我，去治你的傷口去。”

　　“不。”

　　男子拔出了刀，隨后丟到地上，“反而在疼痛的狀態下，更想與你親近。”

　　隨后便是衣帛被撕爛的聲音，喘氣聲和哭聲。

　　這些尖利的聲音，不斷刺激著他的耳膜。

　　小云水雙手捂著耳朵，閉起眼睛，哆嗦著唇顫顫道：“好討厭……好討厭。”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離開了房間，而他的母親，正躺在床上默默流著淚，床上，屋內，都是男人的血。

　　小云水爬出了衣柜，走到她床前，輕聲喚了句，“娘親。”

　　女子沒有理他，閉著眼睛落著淚。

　　“娘親。”

　　小云水走上前，見她沒有蓋好被子，伸出小手，幫她拉上。

　　女子總算才注意到他的身影，她掀起眼皮，“乖，怎麼跑出來了。”

　　“云水在房中做了個暗口，可以隨時跑出來。”

　　小云水乖巧答道。

　　女子笑了笑，只是顫顫伸出手，在他蒼白的臉頰上撫了撫。

　　“這麼晚，快回去睡覺吧。”

　　“好。”

　　小云水點頭，“明日云水再來看娘親。”

　　出乎意料的是，女子搖了搖頭，眼中淌下淚水，拒絕了他。

　　“答應娘，下次別再來了。”

　　“為什麼？”

　　小云水有些不解。

　　“因為，你是累贅啊溫云水。”

　　撫著小云水臉頰的手突然攥緊，女子目中露出憤恨，“我不想再見到你……！”

　　小云水驀地一愣。

　　……

　　下一顆記憶光球。

　　混亂的院中，所有人都在找不翼而飛的神女。

　　沒有人注意到小云水也在其中，他跑了一會，累了，撫著樹微微喘氣，又繼續給自己打勁，“不行，要找到娘親才行。”

　　不遠處有侍從點著火把，在不斷地搜尋著，“夜王說了，每個角落都要搜一遍，絕對不能讓她溜出地宮。”

　　是的，神女再次逃跑了。

　　小云水此時也休息夠了，他哪懂神女逃跑意味著什麼，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母親不見了。

　　她一個人，這麼晚還在外邊，是很危險的。

　　小云水又在院中漫無目的地尋找著，突然，迎面走來了一眾婢女，而隊伍最后，有一位女子的頭垂得最低，神情躲閃。

　　這可以騙過所有人，卻騙不過親生骨肉。

　　小云水面露喜色，小小的身影跑到她面前，驚喜地拉著她的手。

　　女子一愣，雙目染上驚恐之色，囁嚅著唇，“別、別……”

　　“我找到你了，娘親。”

　　小云水撲進她的懷中，眸子黑亮，彎起興奮的笑容，“你怎麼在這里呀。”

　　侍女們一驚，紛紛跪下，而侍衛馬上擁了過來，將她圍在人群中。

　　小云水高興地抱著她，卻感到有什麼冰涼的液體落了下來，砸到他的臉上。

　　他抬頭望去，女子正在哭，大顆大顆淚水從眼中落下。

　　小云水皺起眉，拉著她的袖子，語氣焦急：“娘親，你為什麼哭了？”

　　女子無力地跪坐在地上，慢慢闔下眼，“云水，如果這世上沒有你該多好。”

　　小云水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娘親，你說什麼？”

　　女子掐上他的喉嚨，掐得越來越緊，不住地落淚，難過地嘶吼著。

　　“如果沒讓你出生就好了！”

　　“你為什麼不去死！”

　　“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世上！！”

　　眾人連忙把情緒激動的女子和小云水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