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兼五嶺,風壤帶三苗。野樹浸江闊,春蒲長雪消。」
但一想到自己乘舟老去,無補于時,引發了對屈原、賈誼的思念:
「郁沒二悲魂,蕭條今在否?」 《上水遣懷》
再往南經湘陰,進入長沙北界的喬口時,已是黃昏。本來,杜甫看到一路上「樹蜜早蜂亂,江泥輕燕斜」(《入喬口》)生機盎然的春日景象,心情應該是順暢的,可是一想到賈誼貶謫長沙的情景便有些茫然了,身近長沙,心里卻產生了「凄惻」之感。
船行至銅官渚時,遇到大風,詩人只好落帆避風。再南行到了新康江口,北風仍猛,停船兩夜。可是這場大風對他來說卻有除濕和熱解病的好處。所以到第三天盡管風仍然很大,還是開了船,詩人也樂得在船上欣賞那千帆競發于江上,浪濤拍擊于船舷的盛況。
到了長沙,他停舟數日,上岸游覽了古跡名勝。
他去尋找漢初建造的定王城,到過賈誼住過的地方,登上了岳麓山。山上森林、麓山二寺的壯麗,香廚松道的清涼,蓮池中的共命鳥,金膀上的三足烏,都給他留下了極好的印象;而山中的一草一木更似對他頗有好感。
這使他抑郁多年的心情為之一掃,感到這里就是一個「桃源」
,一個「樂國」,可以「依止」,可以「養軀」。為此他寫了那首華麗而典雅的《岳麓山道林二寺行》一詩:
「塔劫宮墻壯麗敵,香廚松道清涼俱…蓮花交響共命鳥,金榜雙回三足烏…一重一掩吾肺腑,山鳥山花吾友于。」
此間,他正趕上清明節。這一天的長沙非常熱鬧——「長沙千人萬人出」。
但當他在自己的船上看到那「朝來新火起新煙,湖色春光凈客船」和「秦城樓閣煙花里,漢主山河錦繡中」(《清明二首》)的情景時,摸摸自己干癟的口袋,想想自己一生漂泊,再看看那水上飄流不定的白城——「白蘋愁殺白頭翁」,這分明就是自己啊!萬千滋味涌上心頭,不免兩眼淚下。
這是一個令杜甫肝腸寸斷的清明節。「夜醉長沙酒」之后,他繼續南下。
經過湘潭時,他留下一首《發潭州》詩。后來有人為紀念他,就取詩中的「岸花飛送客」一句,在觀湘門外建了個「岸花亭」。明末本地的一些文士還在這里組織了一個「岸花詩社」,提倡風雅,并刻詩二卷——后皆毀于兵刀。
由株洲到衡山的這一段,杜甫留下了不少詩。抵達鑿石浦的那一晚,他停了下來。
這一夜,他為人民的苦難感到焦慮不安,因而下定決心要把自己的詩寫下去,把聞見的事記下來——「斯文憂患馀,圣哲垂彖系。」(《宿鑿石浦》)
在這里,后人為紀念他,建了「杜陵草堂」——這些遺跡現在也都不在了。
過了鑿石浦就是淥口。這里,當他看到「白魚困密網」(《過津口》),而黃鳥卻「喧佳音」時,便想到世間萬物固然有通有塞,但「仁者」是應該有惻隱之心的。
接下去是空靈岸,他曾在這里停舟,欣賞岸邊陡峭石崖和云霞般的楓樹林,并想要在這里隱居而終,以「托長嘯」。在這里,后人也曾立祠,并在石崖上刻了他《次空靈岸》一詩。
過了空靈岸是三洲灘和昭陵灘,這里水險石峻,浪若奔雷。在船工以非凡的駕船技巧順利通過險灘時,他以欽佩而又喜悅的心情寫了《解憂》一詩:
「呀坑瞥眼過,飛櫓本無蒂。得失瞬息間,致遠宜恐泥。」
再往南便到了花石戎,他停船上岸,拄杖登上「古樵路」,再一次看到了十室九空的慘烈情景,并據此寫了《宿花石戎》一詩:
「罷人不在村,野圃泉自注。柴扉雖蕪沒,農器尚牢固。
」
再往下進入挽洲,可正趕上大水漫洲。船過這里時,他看到了奇異的景色,但他的心情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