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讓背尸人幫忙。本來這爺們死活不答應，說這是壞規矩啊，哪有把尸體往外背的，村民知道了，不得把他打死？

但那個年代，好漢架不住兩包紅塔山。

就這樣，小娘的尸體最終偷偷停放在鄉村派出所了。

縣局還專門派法醫來檢查了一番，結論是，沒有外傷，更沒發現什麼致命傷，應該是嚇死的！

但我師父一度很納悶。

嚇死的？好像不對吧，小娘死前分明在笑。就這表情，哪里像嚇到了？

再進一步說，望著一山洞的尸體和死人，她怎麼可能笑得出來呢？

反正一時間，這里有了一個很大的疑點。

到底，小娘死前看到了什麼？

那是一個很特別的下午。我師父跟縣局一個同事，足足畫了一下午的「鬼」。

按照打更的李瘸子的口述。

本來我師父堅持認為，李瘸子在撒謊。尤其這還是出了名的酒蒙子，那條腿也是一次喝大了后，走山路硬生生摔斷的。

我師父問他那天到底喝沒喝多？

李瘸子使勁搖頭。

結果呢，每次等畫出來一看，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陰間馬面嗎？幾乎一模一樣。

李瘸子還似乎對警方畫的素描不太滿意，最后小聲插了一句話，「臉有點短了，實際我見到的，是個大紅臉，有這麼長呢！」

他還比畫了一下。

我師父因此不得不換個思路，去村里幾個有代表性的現場走了走。

也別說，還真有了一些收獲。

在野子村，大家都習慣穿自己做的布鞋。而且活人的鞋底都是橫紋，畢竟走路時能借上力。但死人就不同了，穿的是壽鞋，都是順紋（豎紋）。

這也有個寓意，希望死者能順順當當地上天。

我師父在李瘸子撞鬼的幾個地方，像小樹林這類的，從中都發現了詭異的豎紋鞋印。

當時我師父臉色就不咋好看了。

村里人都很信神神鬼鬼的東西。所以不可能有人會亂開這種玩笑的，穿死人鞋啥的。

再者，我師父也學過一些痕跡學。

他找了三組典型的鞋印，著重分析過。

一般人走路，都有這麼個規律。年輕的重心偏往前，鞋印上，前面的受力要多一些。老人或病人相反，腳后跟的壓力大。

但這些豎紋鞋印，按我師父反復觀察后確認，受力點竟然很亂，有時候在鞋幫子的地方，有時候又跑到中間去了。

我師父還模仿了一下。那是什麼走法，晃晃悠悠，偶爾還要前仰后合。

這哪像活人，分明就是一個行尸走肉在走路，也只有這樣，才能合理解釋這鞋印的痕跡。

最讓我師父徹底陷入困境的，還是那兩具尸體。

他們分別在送完小娘第三天和第五天先后死掉的。

第一名死者叫犟驢子。按現在話來講，就一盲流子。平時不學無術，在村中欺軟怕硬，欺男霸女。就是這麼個玩意。

但村民們也都知道，犟驢子很能打。

這也很好解釋，當流氓嘛，要是不能打，還當個什麼勁兒啊。

最狠得一次，他一個人單挑兩個莊稼漢。

不過問題也來了。他這種硬貨，竟然死得這麼詭異。死前還一丁點反抗的架勢都沒有。

村里和后山尸窯之間有一片荒樹林，還都是桑樹。

這也有說道。桑樹屬陰，即為鬼樹，這片樹林，也像一道屏障一樣，把村里和尸窯完全隔開了。

而犟驢子的尸體，竟被掛在了最高的老桑樹上。

我師父去現場看過。

離地少說三層樓那麼高，而且師父本想爬上去，把犟驢子拽下來，但爬到一半，就不敢再冒險了。

樹干太滑了，也太細了。稍不留神，就是摔下去的下場。

我師父能被派到鄉村，可想而知，身手絕沒那麼差。

所以就連他都做不到，還有什麼人能不僅爬到最頂端，還連帶著把一具尸體給掛上去呢？

最后我師父找了倆村民，這哥仨一人拎著一個大粗棍子，玩了命地打樹干。借著這種勁，也過了好半天，才突然出現砰的一聲。

犟驢子的尸體重重落下來，摔到了海綿墊子上。

我師父還當場檢查了一番。

尸體的口鼻周圍，全是那種干枯的泡沫狀痕跡。而且犟驢子的肚子硬邦邦的。

我師父使勁壓了兩下，竟擠出不少水來。

這是典型的溺亡。

當時那倆村民都傻眼了。先直勾勾地又往樹上看了看，隨后又四下看了看。

他們一定是在想，這附近壓根就沒水，所以犟驢子又怎麼可能是淹死的呢？

他們最終跪下來，給這鬼桑樹磕頭，嘀嘀咕咕地念起咒語來。

再說第二具尸體，叫郭衛國。這也是野子村的官二代。村長的兒子，也是唯一的兒子。

他的尸體被發現時，村長一家都快哭抽了，尤其是郭衛國的老媽，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揪頭發又拍大腿的。

但這都沒用，死者已矣。另外郭衛國的死，不僅蹊蹺，還極恐怖。

他死在自家后院了。渾身被扒得精光。

趕到現場，第一眼看過去時，我師父根本就無暇欣賞他的裸尸春光，反倒是強壓下各種吐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