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衛國的身體殘缺不全,以上肢最為明顯。尤其是左臂,好幾處都露骨了。
在尸體下方,是好一大攤的血跡。
很明顯,他死前血都流得差不多了。
我師父蹲在尸體面前,想了好久。到底什麼人,這麼殘忍,把他給啃了呢?
但這只是最初的想法,當我師父檢查郭衛國的嘴巴時,發現他牙縫上竟有碎肉渣子,再細細一聞,尸體口腔里味道,那叫一個美妙。
這具尸體,在跟村長溝通后,連夜被送到了縣局,有法醫也立刻上了解剖臺。
據說豁開他肚子時,法醫看到,尸體的胃中有大量的尸塊,也是一塊塊被咬下來的肉。
通過紋理觀察,以及對尸塊成分的化驗。法醫告訴我師父,這是人肉無疑。
其實,法醫也想很含蓄地表達了另一個猜測:郭衛國把自己給吃了。
但也因為當年的刑偵技術并不成熟,就沒辦法進一步驗證什麼了。
這麼一來,野子村徹底亂套了,好長一段時間,村民們哪怕是勒緊褲腰帶,自己都吃不飽呢,卻也硬生生湊出貢品來,把這貢品送到尸窯去。
另外只要太陽一落山,挨家挨戶都大門緊閉,沒人敢出門。那個李瘸子,更是放出話來,就算把他另一條腿打瘸,也絕對不打更了。
野子村,也因此在十里八鄉有了一個外號,鬼村!
八十年代末,現在大部分人都對它淡化了,但過來人肯定都知道,那個時候,改革最初期,群眾的教育程度不高,各種技術都極其落后,比如刑偵上,別說 DNA 了,連天網監控都沒有。
反正在各方面原因下,大案要案頻發,社會上也往往流行一句話,好男不從警。
因為,殉職的警察太多太多了。
針對野子村的事,我師父倒是很積極地上報了,但那一年,趕得實在太寸了,縣局實在調不出多余的刑事警力了。
我師父回憶說,那一年,省里出現一樁邪案,也就是后來著名的幽靈綁匪案。
那是啥概念?大年三十夜,一輛靈車出現在街頭,受害者都像被勾魂一樣,竟直勾勾地上了靈車。隨后綁匪用死人的語調,跟家屬獅子大開口般地要贖金,不僅是票子,還要大量的冥幣。
這是一起極其惡性的連環綁架案,最后還跨省作案了。為此包括縣局在內,都出動了大量警力,配合走訪調查。
所以我師父這邊,最終只調來兩名灰色耳目,以供鄉村派出所差遣。
灰色耳目說白了,就是那個年代,想將功贖罪的減刑犯。
我師父外加一個同事,還有這兩名耳目,四個人一商量,來了個輪班倒。兩個小組,在野子村里做高強度的調查,甚至考慮到安保問題,他們也充當起打更人來了。
這一晚,我師父帶著老黑又出發了。
兩輛自行車,兩個頭戴式手電,就這麼摸黑,村里村外地溜達著。
老黑這人直性。
這一次,他說道:「老大,你聽老鄉們說沒,昨天有個村娘們去河邊洗衣服,結果看到桑林子里出現個鬼腦袋。紅洼洼的臉,嚇死個人。」
我師父猶豫了一會。其實他對這事也略有耳聞。
難道是那殺人的羽鬼,它又來了?
我師父畢竟腰間挎著槍呢,老黑也配了一支膠皮棍。
我師父是真怕再出現啥不好的事情。
不然野子村肯定就炸鍋了,弄不好村民都得逃光了。
我師父一發狠,下了個決定。
「咱們走,去桑樹林里面看看。」
老黑聽到這兒,一腳踩禿嚕了,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
「大哥,你他媽瘋了吧?」但隨后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粗口了,他急忙調整,「警官,這事不太妥當吧?」
我師父很堅毅,沒再多說什麼。
就這樣,一刻鐘后,他倆坐在鬼桑林的邊緣。其實就是一個土坡子旁,一人抱著一個窩窩頭,大口啃著。
老黑總嘎巴嘴。他是個無肉不歡的主兒,對這種東西,興趣不大。
但又沒過節過年,想吃肉,哪有那麼容易?
我師父給他下命令,填飽肚子后,接下來分頭行事,在鬼桑林里轉一轉。真要有啥發現了,使勁吹哨就行。
就是他們胸前掛的響哨。
老黑還有些支支吾吾,猶豫不決。
但我師父又一句話,「不都說你以前是個賊王嗎?不怕天不怕地的,怎麼?就他媽的這點膽兒?」
老黑好面子,一下子嗷嗷叫著,跟打了雞血一般。
但這也真不是啥好差事。我師父緊緊握著槍,在這片七擰八繞的林中,就這麼走著。
陰氣森森。這是他當時最大的反應。
幾乎整個后脊梁骨都發涼。而且絕不能盯著一棵樹停留太久。
原因很簡單,太黑了,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下,很容易聯想翩翩,把一棵桑樹幻想成一只張牙舞爪的妖精。
那是他獨自巡邏半個鐘頭后,他都來到林子的最西邊了。
突然間,遠處先是傳來了瘋狂的哨聲,緊接著,又是一聲凄厲的嗓音。
是老黑的。
這嗓音,還劃破了寧靜的夜。
我師父心說不好,擺明了出事了。
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玩了命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