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因為恐懼而蒼白,就連嘴唇也沒了血色,只哭著與我求饒道,“仇公子,我錯了,你放過我吧,我爹是八州巡撫,若看見我傷得那般嚴重,定會心疼不已。”
他一邊這樣可憐兮兮地說著,一邊用怨毒的眼神看我,杏眸流露出來的惡意像毒蛇的毒液,幾乎要將我徹底腐蝕,此人到了此時依舊不知悔改,還在明里暗里地威脅我。
而我,竟然只能接受他低劣的威脅。
仇云清的爹爹是元州知府,人微言輕,而剛好在此人父親的管轄之下,我今日所作所為,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牽連在元州的仇府。
我胸中怒氣翻騰,幾乎控制不住擒住他衣襟的力道,我恨不得將這人殺了,永絕后患。世界上怎會有這般無恥之人,明明自己技不如人,還能顛倒黑白,搬弄是非,如今還用仇府來威脅我。
我氣不過卻又無可奈何,那種熟悉的無力感又爬上心頭,令我感到難言的窒息。
我明明已經重活了一世,為何還是有這麼多的羈絆,這麼多的顧慮?若我只是爛命一條,無牽無掛,死不足惜,我便可以殺死眼前這個人,我也可以直接與謝言尋仇。
但我卻不能,我身后有偌大一個仇府,仇府上下都待我極好,他們都需要我的守護和忍讓。
想到這里,我仿佛又回到了采買婚服那一日,面對那些躲在暗處的嘲弄與惡意,我只能咬碎牙齒往肚子里吞,拼命警告自己道,“我不能鬧事,不能讓我爹和謝言為難,更不能將事情鬧大。”
可是我的委屈又有誰知道呢?
沒有人。
但我還是將那人的衣襟慢慢松開了,渾身脫力地坐到了地上,垂著頭,眼神空空地看著棋桌上的黑子,自閉地將一切聲音都隔絕在外頭。
我現在需要冷靜,如果不冷靜冷靜,我擔心我會突然暴起將那個混蛋直接殺死。
我不能那樣做。
但很快,周圍傳來的窸窣議論聲讓我抬起頭,只見謝言慢且緩地從我面前走過,徑直朝那人走去,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我心上,令我因痛苦而驟縮的心,逐漸舒展開來。
那人見謝言寒著臉朝他走來,面上立刻浮現驚喜的神色,他的眼睛和臉被我打得淤腫,分明看起來十分狼狽,卻依舊對謝言綻放了個嬌媚的笑,輕聲喊道,“殿下...”
他還分出余光來看我一眼,那驕矜的眼神似是嘲笑又像是示|威,似乎是在與我說,“太子殿下果然還是心疼我。”
我只回給他一個輕蔑的冷笑,就憑我對謝言的了解,他現在的表現分明是在生氣。
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淺淡的灰瞳也翻涌著怒意,似冬日里湍急落下的冰雹,就連唇角也抿成一條直線。
謝言雖是個面癱,但他這般的表現便是極其生氣,像是旁人故意毀壞了他心愛的物件,他便生氣地要那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猜的果然沒錯,在眾人驚呼的抽氣聲中,那人被謝言揚起一腳給踢到了墻上,掉下來的時候還嘔出一口鮮血。
他用那種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謝言,似乎一點也無法接受這件事的發生,眸中的委屈和失落都要化作實質,“殿下...”
謝言并未看他,只冷淡地抬起腳,準確無誤地踩在那人的右手上,緊接而來是“咔嚓”一聲脆響,我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和那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那聲音甚至比午夜夢回的厲鬼索命還要凄厲百倍。
那人長長的哀嚎后,過了許久他才終于闔上了嘴,額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似是極力忍耐著疼痛,他的呼吸深重且急促,嘴巴只能發出嗚嗚的哭聲。
他到了此時,終于褪去周身的偽裝,用那種陰毒的目光剜了我一眼,我還沒來得及與他計較,謝言的白袍便擋住了我的視線。
“今日之事,乃孤一人所為。”謝言的聲音很冷,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與他無關。”
他這時才將腳從那人手上挪開,似是嫌臟一般在地上輕蹭,復又說道,“八州巡撫及其部下若有異議,盡管來找本太子。”
謝言這番話明顯激怒了那人,他面容猙獰地捂著斷裂的手指,神情又驚又怒,眼睛瞪得老大。
“太子殿下,你今日為了他,竟不惜得罪這麼多朝臣!就不怕皇上日后責怪下來,您的太子之位不保嗎?”
我才算是聽懂了,此人是八州巡撫之子,是他出主意要整治我,而附和詆毀我作弊的人,就是八州巡撫的分部之子,今日謝言此舉,是徹底將這些人的父親都得罪了。
“管家,”謝言并沒有理會那人苦澀的言語,俊美的面上浮現不耐的情緒,話語冷酷到像是在處理什麼骯臟的穢物,“將此人送回去,同時將其舞弊之事,昭告全國。”
管家找來了幾個家丁合力才將那人拖走,他一直在苦苦掙扎,甚至還試圖去抱謝言的腰,卻無法得逞。
他被拖走時,捂著被踩斷的那只手,狠狠地盯著我,不停地沖我喊道,“仇云清,我不會放過你的,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