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不行,”懷信還是很不放心,死死拽著我的袖子,還是堅決不同意,“懷信不能讓公子一個人去,懷信也要跟著去,這樣才能時刻保護我家公子。”
他說得十分堅決,手上也死拽著我不放。好似我不答應,他便永遠不撒手似的,我只能無奈地搖頭,與他說,“那便一塊兒來吧。”
其實謝言若是執意要對我做什麼,十個懷信都打不過他,他雖面上看著翩翩君子,武力值卻著實驚人。但懷信的心一片赤誠,我實在不忍心辜負,也不忍當面潑他冷水。
我回屋去換了一身素凈的白袍,怔怔地望著鏡中之人出了神,素面烏發,粉唇淡眉,衣襟遮掩下的蒼白皮膚透著病態的虛弱,寬袖中藏著的鋒利刀片透著凜凜的寒芒。
若此事敗露,今夜將是我最后的機會。
我曾想過要作為侍讀留在謝言身邊,細細籌謀,步步為營,一點點地讓謝言身敗名裂,痛失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這樣高明的報復方能讓我稱心快意。
但今日之事來得突然,完全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
若我的身份被國師當場揭穿,謝言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我,我至今仍記得對弈后他落在我脊背處指尖的微涼觸感,和眸中燒得濃烈的谷欠念,如餓了幾日的孤狼面對誘人的獵物才會露出那種充滿攻擊性的眼神。
與其被謝言打著深情的幌子禁/錮在府中,成為無上榮寵的玩.物,還不如,我在今夜便結果了他的性命。
“抱歉。”我伸出指尖,緩緩落在鏡中人右眼尾的位置輕輕磨挲,仿佛是隔著異世的時空觸碰著那個恬靜溫柔的少年。
“公子,太子殿下的步輦已在門口等待多時。”懷信在門外出聲催促,我只能將刀片藏于袖中,面容沉靜地走了出去。
那謝言的步輦依舊是三年前的樣子,八角玲瓏,四面掛著的鈴鐺在夜風中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古銅的金屬映著月光,昏黃的色澤滲透了久遠的時光。
我猶記得我曾在此處難過落淚,憤怒地將瓷杯砸向謝言那張冷淡精致的臉,也記得謝言曾將我的雙手綁縛于身后,不讓我抓撓手臂上發癢的傷口。
那時候我哭著與謝言說,如果他一點兒也不喜歡我,便不要仗著我對他的喜歡來欺負于我,當時他并未正面回答我,而是將我的注意力轉到了旁處上。
如今我望著宮道上鋪著的如白霜般的月光,終究是明白了他當日的意思。
沉默就是答案,避而不答就是答案。
所有的背叛利用,在一開始便已經有跡可循,只是當時的我不愿意去面對,終日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罷了。
當年的我,可真傻啊。
“仇公子,正殿到了。”
步輦外侍從的聲音響起,將我從三年前的光陰拽回到當下,袖中的刀片帶著冰冷刺骨的寒意,我垂下眼眸,絲毫不亂地跟著侍從走入正殿。
謝言正坐在正殿中央的高位上,他今夜穿了一身玄黑的錦袍,氣質森冷,一手屈成拳撐著額角,像是累極了一般閉著眼,長而密的眼睫堪堪遮住陰冷的灰瞳。
聽見我進來的腳步聲,他才慢慢掀起眼皮,露出一雙淺色的瞳仁,冷淡的眸光觸到我時,先是驚喜得燦爛奪目,數秒后,又像煙火綻放后的沉寂,勃勃的生機在瞬間黯然失色。
“草民仇云清,參見太子殿下。”
“參見國師大人。”
我依著禮數行禮,余光中瞧見了坐在客位上的國師大人,他并沒有我想象當中那般蒼老,反而正當壯年,身材高大康健,但是須發花白,如垂髫老人。
謝言還未說話,倒是國師自我進門后便驚詫地盯著我瞧,一邊搖頭,一邊朝我走來,嘴里念叨,“太像了,太像了,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不對,”他定睛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蹙起眉頭道,“這個沒有痣,明月樓里的那個...”
國師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謝言忽地出聲打斷,他似是被勾起了什麼痛苦的記憶,就連面色也變得極為難看,只冷冷道,“國師只需判斷此人可是封九月。”
“好吧,”國師表情訕訕地揣起手,一副小老頭的樣子,捋起長長的胡須,在我身旁不斷轉悠,嘴里振振有詞,“這個光是看,是看不出來的,得等老夫做法,看看這里邊的芯子可是被什麼游魂上了身。”
我的指尖緊張地微微蜷起,卻強撐著與國師對視,眼神中并未半分露怯。一切都還只是未知之數,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自亂了陣腳,給謝言留下把柄。
國師細細觀察我面上的神情,似乎想從我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最終卻一無所獲,只對我冷哼一聲,便轉過頭去跟謝言復命。
“太子殿下,這看是看不出來的,需得老夫施法。若真是游魂上身,自然會顯出原形。”
“慢著,”謝言聽了這話,少見地褪去了平日里的淡定與冷漠,反而追問道,“你這術法,可會對游魂本身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