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師帶著教案從他邊上經過,看他還在研究許盛的分數,停下腳步說:“孟老師,你也別多想,那孩子一直這樣,高一那會兒好幾個老師怎麼抓他都沒用,實在不行就放吧,真不是每個學生都想好好學習的。”
孟國偉跟別的老師還不一樣,脾氣一下子竄上來:“我還就不信了,我治不好他,我孟國偉執教二十多年字典里就沒有放棄這個詞。”
“……”
“孟老師,我精神上支持你,”那老師看一眼時間,說,“哎,不說了,我得去上課了。”
倒是有其他老師對這個話題感興趣,邊批閱作業邊問:“老孟,有想法沒有。”
孟國偉剛才沉思許久,又翻閱了幾本《如何正確地引導學生》,還真讓他想出來一個主意:“他可能對老師有抵觸心理,我準備試試一帶一,找個好學生帶領帶領他。”
孟國偉說著,把手邊的另一疊試卷拿了出來。
被扣留試卷的不止許盛一個人,原本擺著許盛那疊試卷邊上還撂著另一疊卷子,只不過扣留原因截然不同——許盛那是實在考得太差,而這疊純粹是答得太好,直接被老師留下來當成范例,印了好幾份在各個班級分發。
除了語文扣除六分以外,其他科目幾乎門門滿分。
試卷堆最上面的那張,第一行寫著:臨江六中2019屆高二開學摸底考試,數學卷,滿分150,得分:150。
考生姓名:邵湛。
第二章
邵湛。
這個名字許盛一天里聽了不下六次。
各科老師進門就是一句“這回年級第一你們猜猜是誰,算了,不用猜了,沒什麼懸念,不過話還是要說,邵湛這回拉了年級第二整整二十多分”。
然后把復印了三十多份的高分試卷往下發:“看看人家這解題思路,再看看你們。”
原先許盛還不知道哪個邵哪個占,試卷從排頭傳過來,他伸手接過,打算隨手扔邊上,無意間看到復印卷上的字跡。
也不是他想看,主要這字寫得實在很難讓人忽視。
筆鋒剛勁,寫得有點草,許盛自己也是個“草書”派寫手,但這個草得一看就很有水平,跟他那種隨手瞎畫不一樣。
已經有同學開始吹了:“學神這字……我就算練十年字帖也寫不成這樣,這是人能寫出來的字嗎。”
“少貧,”老師說話時看著許盛,“我也不指望你們能寫成這樣,我就希望咱班某些同學,那字寫得能讓人看明白就行,題不會就算了,卷面分都拿不到。”
拿不到卷面分的許盛同學把那張卷子折了折,塞進桌肚。
許盛的校園生活,一向過得樸實無華且枯燥。
睡覺,打游戲,上走廊罰站。
不存在第四種可能性。
下午最后一節生物課,老師讓他起來回答問題。
許盛把手機扔桌肚里,才慢半拍站起來:“老師,沒聽清,能再說一遍嗎?”
生物老師看著這位學生坐在角落里旁若無人地玩了大半節課手機,本就藏著一肚子火,這下直接冷下臉:“書上有,知道我們現在在講哪一頁嗎?”生物老師忍著氣,給他指條明路,“第四頁。”
許盛拎著本英語書翻了幾頁:“選詞填空?”
“……”
全班鴉雀無聲。
“啊,”許盛從這片死一樣的沉默里悟出了點什麼東西,“這節不是英語課?”
兩分鐘后,許盛帶著手機和從同桌那兒順來的充電寶往教室外頭走,背靠欄桿站著,順便又通過敞開著的教室門、間接跟隔壁六班的同學打了個照面。
手機震動兩下。
是張峰發來的消息。
-老大,又罰站呢?
-滾。
-我本以為我們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不能經常看到你,結果發現幾乎每節課一抬頭往走廊外看就看到你的英姿。
-你也出來站會兒,能看我看得更清楚。
-這就不必了……我沖你揮個手意思意思就好,能看見嗎?
許盛抬眼,看到走廊盡頭靠窗的地方,真伸出來一只手。
他又把頭低下去,回復:操,你傻逼麼。
張峰又問:晚上去不去網吧?老地方?
許盛沒及時回,他從聊天框里退出去,最近聯系人名單里安安靜靜地躺著個人,備注是“媽”。
消息接收時間是兩天前。
[媽]:到學校了嗎?
[媽]:讓你住家里你不肯,好好上課,別的我也就不管你了,你要實在學不進去,順利畢業總行吧。
[媽]:高二了,讓你學習不是為了我學,你這樣將來打算干什麼?!
許盛看了兩眼,神情沒什麼波動,然后給張峰回了句“行”。
回完把手機塞回褲兜里,動了動手指,食指不經意按在大拇指第二個骨節處,“咔”地一聲。
生物老師正寫著板書,無意間瞥到外頭一眼,發現走廊上的男孩子罰站都沒個正行,倚著欄桿跟沒骨頭似的,于是又皺著眉轉開視線。
叮鈴鈴——
放學鈴響了。
生物老師放下粉筆:“行了,下課吧,幾道附加題我讓課代表拍了發群里……還有外頭那個,進來吧。”生物老師說到這,又往走廊看一眼。
走廊上空空蕩蕩,哪兒還有人。許盛早掐著鈴聲自覺下課了。
學校附近有片老式居民區,彎彎繞繞白墻灰瓦的巷子外面發展成一條商業街,飾品店、零食店……還有家不需要身份證就能上網的黑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