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話要是讓孟國偉或是高中教學部任何一位老師聽見,都要當場崩潰:你有什麼學習壓力?你學過嗎,哪來的壓力。
“……”宿管大爺沒好氣地說,“學習壓力再大也不能隨便翻墻出去,要是每位同學都像你這樣,學校還有沒有秩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許盛嘆口氣:“您說得對。”
“現在的學生真是不把校規當回事,校規第三條上就寫了,學生必須嚴格按照學校規定時間進出!”
宿管大爺想搬校規出來壓壓這位學生,讓他更深刻地明白自己的錯誤,但學校規定繁多,一下子要背還真不一定能背出來,念到一半開始卡殼:“不得、額,不得……”
一把低冷的嗓音接過話。
“不得翻墻、肆意出入學校,對違反上述規定進出者,視情節輕重進行處罰。”
許盛在心里嘖了一聲,心說這是哪里來的極品。
校規倒背如流。
“大爺,”校服似乎是不想站在邊上站著,他說完,低頭看一眼手機時間,又問,“我能走了嗎。”
宿管對他態度跟對許盛差遠了,對一個如春天般溫暖,對另一個……許盛就是另一個。
宿管大爺揚起笑:“行行行,去吧,回去檢查一下窗戶,要是有問題明天報給我。”
許盛覺得宿管大爺現在心情不錯,跟著問:“我也能走了嗎?”
宿管大爺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你給我待著,這賬還沒算完。”
“……”
許盛又耗了五六分鐘時間,宿管大爺才松口,一擺手,說:“行了,也不難為你,按規矩辦吧,回去寫一份五百字檢討……以前寫過檢討嗎?”
檢討本身是小事,但臨江六中有一個堪稱變態的規定,檢討字數累積計算,也就是第一次五百字,第二次就得寫一千。
而許盛高一那會兒因為不穿校服事件,林林總總、大大小小的檢討加起來已經寫過六七份。
也就是說,他今晚的檢討需要寫三千字。
許盛強迫自己不去想剛才校服離開的背影,以免自己真做出什麼欺凌同學的事兒:“寫過……我挺有經驗的。”
但許盛還是有點忍不住,他推開門,手搭在門把手上停了兩秒,又松開:“大爺,剛才那個。”
宿管大爺:“?”
許盛說話語氣盡量心平氣和:“他誰,叫什麼,幾班的,寢室號多少。”
許盛說完沒等大爺回答,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了,他擰開門把手說:“算了,別告訴我了,我怕我控制不住。”
越聽越糊涂的宿管大爺:“??”
許盛連夜寫了份檢討,那字飄得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認識,檢討開頭情真意切地寫了一個“操”字,寫完以后又很克制地將它劃了。
為了這份檢討,許盛兩點才睡,第二天醒過來已經錯過早自習,等他抓著檢討書往宿舍樓外走的時候正好進行到出操升旗環節。
國歌從操場飄出來。
五星紅旗升到最頂上,迎風飄揚。
許盛穿過好幾個班級,這才看到孟國偉負手而立負手而立的身影:“老師,我遲到了。”
孟國偉一大早就被教導主任一通電話震醒:“你們班許盛昨晚翻墻被人逮著了,嚴重觸犯校規,必須好好教育,進行全校檢討!”
他著實沒想過這位學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犯事。
“不遲,”可能是物極必反,孟國偉現在心情出乎意料得平靜,“你來得正好,正好趕上念檢討。”
“……”
孟國偉這反應,許盛也是始料未及:“……您今天心情不錯?”
孟國偉:“人在極度悲傷的情況下,往往不會流淚。”
升旗臺上,有學生代表接過話筒,開始播報處分通知:“我校高二七班許盛同學違反校紀校規,于昨天夜里翻墻出入學校,性質惡劣,下面有請許盛同學上臺面對全校師生進行檢討。”
這句話一出,全校都炸了。
對他們來說,新學期才剛開始。甚至去掉為期兩天的摸底考和試卷講評,今天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天。
而校霸新學期第一天就有新鮮出爐的檢討可以念。
“這也太牛逼了吧,”有人小聲說,“這什麼速度。”
事實上許盛自己也挺意外的,他做事向來心里有數,如果沒有某個背后陰人的不知名同學,他也不至于走到檢討這步。
于是全校師生眼睜睜看著一位少年從臺下幾千人里走出來,雖然現在是早晨,太陽依舊照得整塊草皮都燙上一層金色。
他身上還是件T恤,衣擺寬松,跨上臺階。
許盛從邊上同學手里接過話筒,話筒交移間發出一聲短促且刺耳的噪音,然后是屬于這個年齡段男生特有的、張揚又隨性的聲音,那聲音先是“喂”了一聲,才說:“尊敬的各位老師和同學。”
所有人都以為檢討已經開始了。
然而那聲音話鋒一轉:“我這次的檢討時間可能會有點長,在念檢討之前我想給校領導提一點建議。”
許盛這段是脫稿,他連檢討書都沒翻開:“檢討字數累積能不能設個上限?不然什麼時候積成三萬字,我倒是沒什麼,其他同學還得上課。”
孟國偉算是明白了,極度悲傷的時候不止不會有眼淚,連呼吸心跳都會突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