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許盛從臺上下來,他深吸一口氣道:“許盛——你上課之前來我辦公室一趟。”
孟國偉昨天夜里還在為“一帶一”計劃做準備。
他們班邵湛同學,品學兼優,老師同學眼里的好學生,家長眼里的別人家的孩子。要是許盛能夠多和這種優秀學生交流,相信一學期耳濡目染下來,定會發現人生真正的道路,樹立起正確的學習觀和價值觀。
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努力的老師。
于是許盛站在教師辦公室里不到三分鐘,發現孟國偉找他談話的內容和預想的不太一樣。
孟國偉罵歸罵,罵完話題一轉:“剛分班,對班級同學是不是還不太熟悉?”
許盛把檢討交上去,孟國偉低頭看了一眼,通篇鬼畫符,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照著念完的,第一個被劃掉的“操”字倒是寫得很標志。
許盛交完檢討說:“是不怎麼……”不怎麼熟。
‘熟’字還沒來得及說,孟國偉又說:“不熟悉不要緊,同學之間交往得主動一點,積極參與,多聯系聯系就熟了,這樣,我給你介紹一下咱班邵湛同學。”
邵湛。
這個名字許盛有印象。
就是張峰昨天念叨半天卻沒見著,拉了年級第二二十多分的那位學神。
但是這話聽著不對。
介哪門子的紹?
孟國偉喝了一口水,大有要講三天三夜的架勢:“咱班邵湛同學……”
孟國偉和許盛想得完全不一樣,他以為昨天他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你少管我,我也不招惹你,大家相安無事。
這要擱了其他老師,保準懶得再多花精力在他身上。
許盛雖然不清楚孟國偉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他直了直身子,打斷道:“我不想認識。
”
他這話顯然說得晚了一步。
身后傳來一聲:
“報告。”
第四章
這個點辦公室里的人很多,都是各班趕著升旗儀式結束來辦公室交作業的課代表,但這一聲聽著實在讓人難以忽視,像炎炎夏日里突然冒出來的一股涼氣。
難以忽視之余甚至有一絲耳熟,以至于許盛在這片喧鬧得如同菜市場的地方將“報告”這兩個字聽得格外清楚。
“你來得正好,”孟國偉放下水杯,“作業收齊了?”
“差一份。”
許盛漫不經心地垂著眼,先看到一抹灰藍色校服衣角,然后身側那人把一疊作業放到桌上,于是許盛目光往上挪兩寸,看到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橫在眼前。
腕骨突出,手指很長。
孟國偉想問差誰,看到邊上剛從檢討臺上下來的那位就反應過來這問題壓根不需要問,又說:“你昨天請了假,對班級里人還不太熟悉。剛好這位沒交作業的人就在這,你們……認識認識,以后收作業也方便。”
“我從來不交作業,方便不到哪兒去。”
許盛說著看到了邊上那位學神的正臉,邵湛也正好聞言向他看去,四目相對間,他嘴里剩下的那句“還有別的事沒有”轉了個彎:“……怎麼是你?”
還是那身過于板正的校服。
少年由于膚色白,頭發襯得異常黑,五官其實長的很突出、全靠那一副“離我遠點”的冷淡表情才沖淡一部分五官帶來的侵略性,往那一站仿佛整個人都和周遭隔開了。
許盛之前那個關于“六中校服有那麼好看嗎”的問題得到了答案,因為在辦公室那麼多穿校服的人里頭,只有他穿得出挑罷了。
孟國偉簡直喜出望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你們認識?”
何止是認識。
連過節都有了。
兩人幾乎同時回答——
許盛:“算是吧。”
邵湛:“不認識。”
許盛:“?”
邵湛這句不認識說得一點起伏也沒有,冷淡至極。
孟國偉被他倆弄得有點糊涂,摸不著頭腦地想那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許盛現在說不上是什麼心情,他一晚上都在寫檢討,邊寫邊咬牙,心說要是讓他知道是誰、半夜沒準能沖進對方寢室蒙被子打一頓,結果對方壓根不記得這事。
“宿舍樓,三千字檢討,”許盛說,“或者我提示得再明確一點,墻。”
邵湛昨天請了假,晚上坐車往學校趕,走到宿舍樓門口看到有人在翻墻,確實沒在意翻墻的到底是誰,宿舍樓里進進出出,也有不少回寢室之后換下校服的。這會兒才把面前這人和剛才隔著一長排距離走到升旗臺上,張嘴第一句話說完就引發全校轟動的人聯系到一起。
邵湛明顯是沒什麼話想說,垂下眼看他,勉強點評了一下這次檢討:“檢討寫得還行。”
許盛:“……”用你說?
許盛現在的心情就是一個大寫的“操”字。
孟國偉聽不明白,決定直接切入主題:“你倆要是認識那真是太好了,是這樣,班里有幾位同學申請換座位,我打算小幅度調整一下咱班的座位名單,初步規劃是想讓你們兩個坐一塊兒,你們沒有什麼意見吧?”
兩人又是同時出聲——
只不過這回倒是默契十足。
“有。”
許盛是真沒辦法在辦公室里待著了,面前是不知道在想什麼說要給他介紹同學認識的新班主任,邊上是昨天剛結下梁子的同班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