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這都不算什麼事,翻墻回去就行,但他現在對翻墻有陰影。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右眼皮無端開始跳。
許盛心里隱約有個不好的預感,等他三兩下翻上去,曲腿蹲在圍墻上,一眼看到熟悉的校服,發現老天爺可能確實在玩他。
“你閑著沒事干,”許盛說到這斷了一秒,深吸一口氣說,“……特意在這蹲我?”
邵湛雖然在孟國偉的再三懇求之下暫時接任紀律委員這個職位,但他沒閑到這種程度,純粹是湊巧:“我沒那麼閑。”
他不閑,但翻墻正好翻到他面前,也不能不管。
邵湛又說:“下來。”
下去就是三千五百字檢討。
許盛正打算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奈何之前準備往下跳的沖力沒收住,腳下力道失衡——
邵湛剛走到圍墻下,眼前就是一片白,許盛身上的衣服被風吹得向后揚起,遠看像只白色的飛鳥,然而這只鳥并不能逃脫地心引力,正以驚人的速度往下墜。
“轟”!
霎時間天空風起云涌,不知哪里響起一聲驚雷,電閃雷鳴間整片夜空開始閃爍。
第六章
“同學……能聽見我說話嗎同學。”
“奇了怪了,怎麼還不醒。”
“你不是說他沒什麼問題嗎,既然好端端的,怎麼叫不醒?”
“都檢查過了,這確實是沒發現什麼問題。”
“……”
這些聲音好像隔著一層膜,不太清晰地傳進許盛耳朵里。
“哎,顧主任你別急。”
“什麼別急,他倆一塊兒躺在墻下躺著,瞅著跟兩具尸體似的,我能不急嗎!他身上真沒有打斗痕跡?不是許盛那小子干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許盛意識清醒了些,伴隨而來的還有劇烈的頭疼,那份抽搐感一直延續到大腦神經末梢,導致他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名字出現的角度似乎有些不對。
年級主任姓顧,江湖人稱顧閻王,在臨江六中頗有威望,號稱沒有他治不好的學生。直到他教學生涯里撞見了許盛。
許盛整個高一都在和顧閻王斗智斗勇,顧閻王讓他往東他就往西,檢討臺上互嗆那都是常規操作,一句“我錯了,我下次不保證不再犯”把顧閻王氣得當場暴走。
“許盛你他媽給我回來,老子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你給我站好了——”
然而顧閻王此刻語氣堪稱溫柔,用一種許盛從未聽過,并且很容易讓人起一地雞皮疙瘩的語氣在他耳邊說:“孩子啊……”
許盛徹底清醒了。
“醒了醒了,我就說沒事吧!”校醫驚喜道。
許盛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寢室里,面前是顧閻王放大版的臉,中年男人略微發福的面龐,神情滿是擔憂:“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許盛:“……”
真不是想打我一頓讓我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而是擔心嗎。
許盛剛醒,整個人都有點懵,腦子轉不過彎來,后知后覺發現疼的地方是后腦勺,緊接著才慢半拍地想:不過兩米高的墻,最多也只是崴個腳,他居然暈過去了?
顧閻王的目光越發慈愛:“你趕緊動動胳膊,動動腿,看看有沒有哪里傷著,頭疼不疼?渴嗎,我給你倒杯水?”
“不用。”許盛受寵若驚,然而一出聲,被自己發出的聲音震住。
顧閻王:“你這孩子,跟我客氣什麼。”
許盛撐著床板,坐起身:“我真不……”不想喝水,也不勞駕您給我倒。
如果剛才可能是意外幻聽的話,那他這回確定了,這不是他聲音。
許盛后知后覺地抬起手。
他的手長得相比其他男生來說細了些,小時候總被老媽說跟個小姑娘似的,還曾一度有逆反心理過,然而面前這雙手骨節修長,手指挺直分明,膚色是冷淡的白。
許盛目光往下移半寸,入目是他從入學第一天起就沒有穿過的六中標志性藍灰色校服。
顧閻王還真去倒了杯水,他從飲水機下面拿出一次性紙杯,并且十分貼心地在冷水里兌了點熱水:“可把嚇我一跳,他們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下班,說你和……”
許盛沒有理會他,他猛地下了床,寢室墻上有一面鏡子,估計是上一屆學生留下來的,平時不怎麼使用,看著有些舊。
他沖到鏡子前,鏡子里赫然是一張熟悉且高冷到仿佛寫著“滾開”這兩個字的臉。
顧閻王松開熱水按鈕,說出后半句話:“說你和許盛兩個人躺在地上,你老實和我說,是不是許盛那小子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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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國偉已經在許盛宿舍里轉三圈了,他雙手背在身后,萬分焦灼,等“許盛”醒的時候,他反而已經冷靜下來,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你是不是打人了。”
“我說了多少遍,要遵紀守法,同學之間相互友善,怎麼能……”孟國偉這句話說得艱難,“怎麼能動手呢,還把人打得躺在地上,結果兩敗俱傷,多大仇啊這是。”
打人?
打什麼人。
邵湛睜開眼就背上“不遵紀守法把同學打趴在地”的罪名。
邵湛壓根聽不懂孟國偉在說些什麼,他試圖回憶被砸暈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個場景——是許盛帶著風往他身上撞,鼻梁狠狠撞在他胸口,他被撞得沒支撐住,兩人齊齊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