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秒。
41秒。
……
許盛在心里默數,微微起身,把手機塞回兜里。他仍維持著單手撐墻的動作,只不過原先曲著的那條腿變了姿勢,踩在墻沿上做預備動作——
58。
59。
許盛掐著點,除了默念著的數字以外,他還能聽到胸腔里越來越劇烈的心跳聲。
最后幾乎在兜里還沒滅屏的手機從“8:19”閃爍一下,變化成“8:20”的同時,他干脆利落地松開手、腳下蓄力,直接從圍墻上一躍而下!
邵湛用盡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才掙脫想躲開的人類本能,站在原地看著許盛以驚人的速度直直地朝他撲過來。
兩人一齊栽倒在地。
這回沒有電閃雷鳴,更沒有暈過去,非常符合正常來說從這堵并不高的墻跳下來造成的傷害值,只是撐在草皮上的手肘被磨得有點疼罷了。
緊接著倆人互換位置又跳了一次,還是同樣的結局。
第二回 ,許盛躺在草皮上,一時間沒爬起來,仰頭去看晴空萬里的天空,滿腦子都是一句“怎麼會這樣”。
邵湛原本撞在許盛身上,然而他反應快,兩人齊齊倒下之后他單手撐在許盛的腰旁邊,掌心似乎還沾著對方的體溫:“你沒事吧。”
“我操,”許盛后背硌在石子上,已經無心去注意那點小傷口,“沒事。”
許盛緩了會兒才坐起來,這會兒心態是真的崩了:“……難道換不回來了嗎。”
邵湛跳完墻之后倒是冷靜下來:“想換回來或許還有其他條件。”
至于這個其他條件到底是什麼條件,這就沒法繼續往后想。
許盛:“這墻不是白跳了。”
邵湛:“是,還跳了兩遍。”
許盛:“……”
跳墻這種傻缺事,如果真有成效那都不算什麼,但是跳完之后什麼都沒發生,這就很尷尬了。
邵湛嘆口氣:“起來,回寢室。”
許盛回到寢室,脫掉上衣,進浴室之后對著那面鏡子照了一會兒。
鏡子里還是邵湛那張臉。
許盛現在看到邵湛的臉就想到月考,并深深感覺自己的世界正在……急速崩塌。
他洗完澡出來,想到今天的字帖還沒開始練。
于是許盛跳完墻之后又懷著難以言喻的心情開始練字。
期間張峰來找過他兩次。
張峰:你放學怎麼走那麼快,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兄弟了。
要趕著去跳墻。
張峰:玩游戲嗎。
練字,不玩。
張峰:看你好幾天沒找人組團了,你最近在干啥呢。
最近每天都琢磨著怎麼退學。
張峰發的幾條消息使屏幕亮了又暗,屏幕最后一次亮起的時候,閃爍的聯系人不是張峰。
是他的學神同桌。
許盛放下筆,把手機撈過來,邵湛只發過來簡短的三個字:開下門。
等許盛把筆放下,起身去開門,邵湛已經在門外站了有一會兒了。開門時邵湛正低著頭單手擺弄手機,他剛洗過澡,濕發遮在額前,穿著深藍色運動褲,衣紋輕輕淺淺地勾出腿型,見他來了才抬眼。
許盛想說“有事嗎”,然而話到嘴邊,視線落在邵湛手里拎著的幾本題冊上:“你……”
這幾本題冊,一本側面寫著黑色標題《高二數學教材全解》,另外兩本是《概念英語》、《學好物理化》。
許盛心中警鈴大作。
這他媽,這場面是何等的似曾相識!
那幾本劉青春就是這樣到他手里的,給他造成的傷害至今都難以泯滅。
許盛停頓幾秒,才艱難地把后半句話說完:“你不會是想讓我從今天開始做題吧。”
你還是人嗎。
邵湛剛把手機收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許盛以意想不到的驚人速度“砰”地一下直接把門關了:“……出來。”
“你滾吧,”許盛在門里說,“我不做題。”
“……”
許盛背靠著門板,明知道門鎖著外邊的人進不來,還是死死抵住:“我寧可自盡。”
兩人隔著門板,進行漫長的拉鋸。
“我看著你寫,”邵湛說,“不會可以問我。”
這要換成是六中任何一個人,聽到這句話可能得暈過去。
眾所周知,學神很少給人講題,也沒人敢打擾他,“邵湛”這兩個字的意義早已神化,遙不可及,只有在考前偷偷在心里拜一拜這樣子。
但許盛壓根不想遭受這種折磨:“有這功夫研究研究到時候怎麼作弊,也比在這教我寫題快。”
邵湛:“月考不難。”
許盛前不久還能對著顧閻王說‘我現在覺得唯一的難點就是太簡單’,這會兒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內心:“我們對難這個詞的定義可能不一樣。”
門外沉默許久。
緊接著,邵湛最后一句是:“我有鑰匙。”
“…………”
邵湛進門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把題冊甩給他讓他做題,他另一只手里拿著瓶碘伏,微抬下顎示意道:“把衣服脫了。”
許盛:“?”
邵湛伸手指他胳膊肘,再指指后背:“是嫌嗑得不夠狠?”
許盛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嗑到的地方破了點皮,他自己都沒留意。
這回后背的同感比上回明顯不少,估計是運氣不好,撞到的石頭子比較尖利。胳膊肘他自己能擦,后背確實是夠不著。
許盛扯著T恤下擺把衣服一點點掀起來,露出少年勁瘦的腰、脊背,再到略微突出的肩胛骨——最后是肩胛骨上那片刺眼的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