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站在那兒,銀發垂地,面色平靜。
他約莫站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回轉進屋。
空竹林的建筑古樸大方,清幽雅致,越向深處越是翠竹叢生,清凈地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
君墨一路向前,穿過了一個長形回廊,伺候的仆人越來越少,景色也越來越幽靜,直到他走進了一間屋子。
這屋子很普通,里面的擺設簡單到了只有桌子和木椅,而君墨卻罕見地,銀瞳中閃過了一絲暖色,他蒼白的手指在一個機括上按了一下,轟隆一聲,原本平滑的地面上生出了一個環形向下的樓梯。
他抬腳走下去,銀灰色的長袍拖在漆黑的樓梯上,落在地面的銀發成了這黑暗中最耀眼的存在。
樓梯極長,一直向下,君墨的步子并不快,只是這樣慢慢地走下去,可他雖然走得很慢卻對這里非常熟悉,顯然是經常過來。
走了約莫半刻鐘,終于抵達了最深處,那里一片陰寒冷凝,墻壁上盡是冰霜雪花,惟獨正中央一張冒著冷氣的寒冰床上,躺著一個墨發白膚的男子。
他穿著湛藍色長袍,雙手交合放在小腹,在微弱的光亮下,只能約莫看清他容貌俊美,氣度非凡。
第51章
倘若此刻楚暮云在這里,肯定能驚訝地發現:這個沉睡的男子有著和他前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連身材都極為相似。
惟獨不同的是,他前世有著被陽光親吻過得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而躺在這陰寒之地的男人卻膚色白得幾乎透明,在霜雪的映襯下甚至是病態的青白色。
可實際上,這就是個死人。
沒有任何呼吸。
心臟停止跳動。
血液都被凝固,肉體失去溫度,在這個萬年寒冰所造的地下寒室中,無休止的沉睡著。
懶惰帝尊——君墨,是個極為優秀的煉丹師,他有很多辦法可以將這具身材完美封存,可是卻永遠都無法讓那個耀眼的靈魂回到他的身邊。
人生在世,天理循環。
做下了錯事,就該承擔責任。
有多麼的貪享他的溫暖,這一刻所觸碰到的就是何等的陰寒刺骨。
有多麼的想要再看到他的微笑,這一刻所映入眼簾的僵冷就有何等的譏諷和嘲笑。
可是不后悔。
重來一回,他大概還會做下這樣的事情。
哪怕注定了后半生的孤寂,卻也無法抑制住那一瞬間的沖動與絕望。
無論如何,總算得到了你,哪怕只是一具身體。
永遠面無表情地懶惰帝尊嘴角溢出了一抹輕柔的笑。
那弧度從蒼白的唇瓣擴散,蔓延到白皙的面頰,最后升到了那淺淡到如天邊皎月的銀瞳中。
接著,就像是在夜空綻放了焰火,明亮的光芒點燃了銀白的月,讓那空寂的月宮中有了耀眼的生機和奪目的光彩,讓那本就傾世無雙的容貌瞬間漂亮到了極致。
從來都不笑的人,偶爾笑一下……真是驚艷到讓人無法形容。
這份反差之下的美麗,恍若劃過天空的流星雨群,只能仰頭看著,因為稍縱即逝。
君墨脫掉了長靴,赤著腳上了那寒冰玉床。
他畢竟是個活人,哪怕修為很高,但在這樣萬年難遇的冰室中,也早已凍得嘴唇泛紫,本就蒼白地膚色更是像結了霜一般,極度的陰寒騭冷。
他懂醫術,卻從來不給自己診脈。
可其實任何一個稍通醫理的人,搭一下他的脈,便能清晰地探出,他早已寒毒浸骨,冰氣入肺,若是凡人,恐怕早就死上幾百回了。
可即便是魔界至尊,他也因這寒毒之苦,會日夜品嘗著超乎人想象的疼痛,從不間歇,且絕無盡頭。
他的蒼白,并不是看起來的病態,而是真正的病。
從身體到精神,被眼前這個男人設下的魔障,求困了生生世世。
冰室中的溫度一降再降,似是永遠都想象不出它到底有多冷涼。
可是懶惰帝尊沒有絲毫想要離開的意思,他上了冰床,小心地靠在了男子的身邊,銀發像瀑布一般鋪灑開來,柔軟的衣物蒙上了一層寒霜,變得僵硬刻板。可是他全不在意,小心心翼翼地將男子擁入懷中,他像是抱著了全天下最溫暖得物事,嘴角含著清淺的笑容,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畫面如同定格了一般,靜謐的空間里連呼吸聲都消失不見,能看到的只有相擁而眠的兩人。
他們離得極近,連發絲交纏在了一起;卻又隔得很遠,生與死的界限,到底該如何跨越。
空竹林的事,楚暮云一概不知。
他現在正在認真盤算著后續的計劃。
楚暮云:“寶貝兒,我囑咐你的事都記清楚了?”
零寶寶:“……你不會失憶的。”
楚暮云:“以防萬一。”
零:“不會有萬一。”
楚暮云心思微動:“零零,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零:“……”
這小系統是不會說謊的,所以楚暮云每次問到他心虛,他就只會扔出六個點。
楚暮云神色凝重:“不許做沒有把握的事,失憶無所謂,我心里有數。
”
零:“……”
楚暮云:“聽話,即便什麼都忘了,我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