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水煙很歉意的說:“是我提起了些舊事,不過早就過去了,一千多年,再怎麼……”
他這哪里是歉意?根本是火上澆油。
君墨陡然轉頭看他,視線里的敵意很明顯,但可惜的是他沒辦法阻止。
——因為現在說什麼都是欲蓋彌彰。
讓人意外的是,楚暮云打斷了沈水煙的話:“沈公子,我想聽君墨說。”
這稱呼的改變讓沈水煙明顯愣了愣,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我自作主張了。”說完他看向君墨,視線平淡,但若是細看是能品出些挑釁的:要怎麼說?都是事實,你又能怎麼說?
君墨看向楚暮云。
楚暮云的面色并不好看,一雙黑眸更是眨都沒眨地盯著他。
君墨微微垂眸,手掌在寬大的袖籠中握拳,掌心的刺痛也沒法壓制急速跳動的心臟:“阿沐……”
他輕喚他的名字,一時間卻真的不知道要從哪兒說起。
沒想到楚暮云竟率先問他:“告訴我,沈云是誰?”
君墨頓了下,輕聲道:“千年前,我被他收留,一起生活了幾年。”
楚暮云眉心皺了皺,又問道:“我和他長得很像?”
君墨點了點頭。
楚暮云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但他還是繼續問:“你們……以前是戀人嗎?”
君墨搖了搖頭說:“不是。”
楚暮云明顯的松了口氣,但很快他又問了個問題:“你那時候是……喜歡他嗎?”
這個問題一出來,整個氣氛都沉寂下來。
沈水煙冷眼看著,其實這個問題,無論怎麼回答都是錯的。
君墨的體質擺在那兒,他的遭遇哪怕沒人看到過,卻也很容易猜測出來,孤苦伶仃了數千年,來來往往都是過路人,唯一一個對他好的,養了他兩年時間的人,他怎麼可能不喜歡?
喜歡是一定的。
他可以撒謊說不喜歡,可凌沐一看就是個通透人,會分辨不出他在撒謊?這樣一來,兩人間的信任就破裂了,哪怕勉強在一起,也為今后埋下了巨大的禍患。
喜歡……不對,不喜歡……更不對。
所以沈水煙并不在意君墨到底要怎麼回答,因為無論如何都是錯的。
只看這銀發小子要怎麼選擇了。
“喜歡。”君墨忽地開口。
楚暮云的面色明顯地變了變,他眼底的痛苦加深,唇瓣輕顫了一下。
君墨正要開口,他卻擺了擺手,直勾勾地盯著他,繼續問著:“那麼……我們相遇的時候,你是想起他了嗎?”
君墨沉默地點頭。
楚暮云閉了閉眼,輕吁了口氣,再度開口-——因為喉嚨的緊繃,他嗓音溢滿了苦澀:“你是把我當成他了嗎?”
君墨猛地抬頭,這次的回答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不,絕對沒有。你是阿沐,是……”他頓了一下,有些青澀但卻堅定地說道,“屬于我的阿沐。”
楚暮云定定地看著他,眼底的神態很復雜。
而這時候君墨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是不善于表達的,在沈水煙的刻意引導下,一些模棱倆可的話從他嘴中說出來只會火上澆油,越描越糟。
所以他不說,事態已經不利于他,他總不能再親手將一切全部搞砸。
可現在,楚暮云的幾個問題問下來,君墨忽然間想通了。
會火上澆油是因為撒下去的是油,會越描越糟是因為心里有愧。
他口口聲聲地說著要信任阿沐,可他怎麼就沒想過阿沐也會信任他呢?
與其將一些往事都掩藏下去,還不如挑明、坦白了,全都說出來。
阿沐能接受,是他的幸運,不能接受,他也不會因此而放棄。
既是如此,他有什麼好怕的?
被沈水煙牽動的心神穩了下來,君墨本就是個心智堅定的人,因為觸碰到了最在意的,所以才會失了主意,如今一下子冷靜下來,倒是知道要怎麼做了。
他緩了口氣,輕聲道:“阿沐,我的確喜歡過沈云,在一千年前,可他那時候便有戀人了,是他們同時收留了我,我不可能做些忘恩負義之事,所以那份感情我從未說出來。”
“當時的情況很亂,以我當時的能力是沒辦法知道太多的,等我走出那座宮殿,得到的卻是沈云的死訊……”
他說到這里,沈水煙驀地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阿云沒有死!”他的聲音很低,陰鷙偏激,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雄獅,那露骨的殺意毫不掩飾。
君墨并未看他,只是盯著楚暮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很低落,甚至覺得是自己害了他,畢竟所有親近我的人,都……”他微微頓了一下,沒說出來,但大家都懂……而再抬頭,他看向楚暮云的銀眸里已溢滿了深情,包裹住這份情意的是一股源自靈魂的堅定,“一千年的時間,對我來說不算長,甚至不足以將一個人完全忘記,但是我遇上了你……阿沐,我第一眼看到的想到的是沈云,你們的確很像,容貌很像,可其實對我來說,你們又很不像。”
“千年前,沈云于我來說遙不可及,他更像是一個神而大于像一個人,我對他的感情里更多的是感激和尊敬,卻缺少了對待一個人的真實感。
可是你不一樣,你在我身邊,陪伴我、教導我、甚至還給了我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