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的君墨,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少年了。
可這樣的君墨,卻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沒有經歷那場被玩弄的騙局,沒有經歷凌沐的背叛,沒有求而不得后的卑微渴求,君墨不至于變成這樣。
一個天災之體都沒有毀掉的孩子,被他毀了。
楚暮云眸色微垂,放棄了編織謊言:“我必須回去,如果你不幫我,那我就只能自己離開。”
他這身體雖孱弱到了沒法行走的地步,但他不需要行走,只要死亡,死了就可以自由。
君墨耗費三千多年,才煉制了一枚奪魂丹,想來是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再練一枚。
所以他留不住楚暮云。
只是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實在太殘忍了。
君墨竟是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比痛哭還讓人感到絕望:“你真的……從未在意過我。”
楚暮云突兀地體會到了一股往常難以想象的心臟滯痛。
君墨繼續說道:“你愛過莫九韶,喜歡過晏沉,真心寵愛著沈水煙,為謝千瀾死過,籌劃千年給了凌玄自由……連夜劍寒,你都給了他承諾,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是從頭到尾都被放棄了?”
楚暮云怔住了,一直以來他都被一個無法醒來的夢困擾著。
這個夢伴隨了他半生,隨他走過了無數個日夜,不老不死,不生不滅,空寂又乏味。
而夢中,有個人也這樣說著:“為什麼……要放棄我?”
第249章
楚暮云答應零的攻略要求,是因為他有想要的東西。
從有記憶開始,便在不停的渴望著。
或許這不該說是一樣東西,只是一個‘真相’。
楚暮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地球,二十一世紀,每個人……即便是孤兒也會有親生父母,可是他沒有。
他像是憑空出現,有了自我意識之后他已經是個成年人,懂得所有常識,知道該怎麼生活,輕而易舉便掌控了自己的人生。
世界很大,奇妙的事很多,有著層出不窮的新鮮……似乎只要想,便能找到無數的刺激。
性愛、冒險、征服、攀升,甚至是生死一線的極限運動,總有一樣能勾起人心底的欲望,找到活著的價值,然后懼怕死亡。
可是楚暮云沒有。
所有的東西對他來說都太容易了:想要錢,唾手可得;想要權勢,輕而易舉;極致的性愛,有這張皮囊在從不缺人送上門。還有什麼挑戰?征服大自然、橫跨撒哈拉、環球旅行……哦,他還沒來得及登一次外太空。
可是有什麼意思?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毫無意義的。
他似乎只活了一個二十歲到三十歲,但又似乎是活了無數個二十歲到三十歲,不停的尋找著刺激,不停地失望與迷茫。
所以哪怕在出車禍的那一瞬,他也是極度冷靜的,判斷著自己的出血量,冷漠地想著自己死透了。
死的時候沒有絕望,活的時候沒有驚喜。
唯一觸動他心弦的是零的那一句話:你若是能夠完成任務,將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想要的東西……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誰,自己到底缺失了什麼。
而現在,一切都在緩慢地拉開帷幕。
透過魔界,映射出了他的另一段人生。
也許在這里,他才能找到那個真正的自己。
那個迷失的,連自己都忘記了的自己。
楚暮云是個聰明人,聰明到了能夠像機器一樣精準同時又無情的判斷出一切可能。
他想象得出,自己的這一段人生肯定并不美好,很大的可能是他自己放棄的,實在不該去找回,保持現狀才是最好的。
從現有的幾段片面的記憶中,他也能分析出來,自己對那幾個孩子都是用了心的,甚至還帶著濃濃的愛意,可是卻全都以悲劇收尾。
看不出緣由,硬生生的拋棄,刺激了他們,也重創了他。
有些真相,遺忘了才是最好的。
這樣的例子實在是不勝枚舉:攀上了渴望已久的皎皎月宮,卻發現上頭是坑坑洼洼一片冷涼;探到了奇妙的深海龍宮,卻發現只是一個黑寂空冷無限可怖的深淵地獄……
可是人總擺脫不了一個循環,明知不可為卻偏要為之,即便清楚的知道火焰燒身,卻在冷極了之后恨不得一頭跳進去。
楚暮云便是冷極了,所以他知道那會燒化自己,也要走進去。
不過換個思路來想,這其實也沒什麼,他能舍棄一次,便能舍棄二次,哪怕第三次還是在不停的探尋。可人生不就是這樣嗎?尋找、得到;失去、渴求,周而復始,循環往復,直至意識消弭。
所以楚暮云選擇了攻略。
到了今天,他已經窺探了很多東西。在這一瞬間,君墨勾著病態的笑容,說著殘酷的話語時,他記起了那‘從頭到尾都被放棄’的話中更深的含義。
君墨……的確是從頭到尾都被他放棄了。
楚暮云還分不清那撫養的順序,但顯然莫九韶是第一個,而君墨是非常靠后的一位。
經歷了偏執的晏沉,霸道的沈水煙,楚暮云對待君墨真的是非常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