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云一步一步地走向神之領域,他走得很慢,不疾不徐,神態平靜,可他身后的世界卻像被重錘擊碎的巨大玻璃,以讓人震驚的速度絕望地崩析瓦解著。
夜劍寒從空茫中走出,站在高處,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帶著讓人心神劇顫的極致美感,卻又滿溢著冷酷與殘忍的一幕。
一切在他抬頭的瞬間戛然而止。
夜劍寒隔著極遙遠的距離和他對視了,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定格了。喧囂、慘叫、崩塌、淪陷,都成了一個個空洞的詞匯,進入到腦海,卻刺激不到那被震撼到麻木的神經。
“吾神。”那英俊的男人從下往上的仰望著他,明明是完全弱勢的姿態,可這一刻,他卻精準無誤地擭住了他的心臟,奪去了他呼吸的主動權。
男人的嘴角緩慢勾出一個笑容,漂亮的有些過分,而從那薄唇說出的話卻震動了整個世界:“殺了你,你是不是就屬于我了?”
話音落,他抬手,一把湛藍色的長劍破空而來,劍尖所過之處,瞬間成就一片冰天雪地。
夜劍寒眼睛不眨地看著他。
“來。”楚暮云戰意凜然:“我贏了,你跟我走。”
夜劍寒消失萬年的情緒波動竟瞬間被他這一句話給喚醒了,他看著這個俊美囂張的男人,忽然有種很荒謬的感覺:“你輸了呢?”
楚暮云想了下,有些無賴地說道:“你還是得跟我走。”
夜劍寒瞇起了眼睛。
楚暮云自始至終都在看著他,那姿態輕松愉悅,像是見到了思念已久的戀人,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事,都親昵且熟稔——這不像是在挑戰,更像是在調戲。
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是了,他是他。
夜劍寒心中生出了一絲煩悶,他垂下眼眸,不想再和他胡攪蠻纏:“我說過了,夜劍寒死了,我不是他。”
楚暮云劍尖輕劃,一道風刃卷起,他輕輕松松便攀升至高空,與夜劍寒面對面了,他看著他,笑著問:“那你是誰?”
夜劍寒頓了頓。
楚暮云眸中一片溫和,聲音也動聽的讓人耳蝸發癢:“很抱歉,現在才來找你。”
夜劍寒緊擰著眉,頗有些不耐道:“我并不需要……”
他話沒說完,楚暮云卻走近他,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擁住了他。
長劍直線墜落,在空中激起了陣陣寒冰,最終直直地插進了大地之中。
它筆直而立,讓正上方相擁的兩個人像是站在一道細長的冰柱之上,似是略微搖晃便會粉身碎骨。
夜劍寒直視著前方,可從對方身體上傳來的熱度卻燃著火焰一般,灼傷了皮膚,鉆進了血肉,讓那顆空寂冰寒的心重新跳動了起來。
楚暮云用力擁著他,聽到了他的心跳聲,也聽到了自己的。慢慢地,這兩顆屬于兩個人的心臟開始走向同一個節奏,都跳得極快,跳得極猛,似是想要從自己的胸腔的蹦出來,干脆跳到對方的胸腔里才罷休。
楚暮云微微嘆了口氣,輕聲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為過去的自己道歉。
夜劍寒默不作聲,只直勾勾的看著前方,看著這個自己守護了許久,為了他而守護的世界。
楚暮云繼續道:“不用擔心,所有的事我都解決了,不會再有任何東西阻礙我們。”
說著,楚暮云抬頭,認真的看著他:“我欠你的,用生生世世來還,行嗎?”
夜劍寒低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著什麼樣的表情看著他。
但楚暮云卻看到了:他要哭了。
這個強大的男人,這個扔掉了與他所有回憶的男人,這個在空寂的領域里獨自待了萬萬年的男人,因為這一句話,快哭了。
楚暮云體會到了心臟被碾壓的劇痛感。
他捧著他的臉,微笑著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耽誤了這麼長時間。”
楚暮云感覺到了自己面頰上冰冷的液體,他才意識到,大概自己和他是一個模樣的。
可他還是想要笑,因為這是應該笑著說的話:“我愛你,從一開始到最后,都愛著你。”
夜劍寒終于用力抱緊了他,靈魂上炸起的明亮焰火與這個塌陷中的世界形成了極度鮮明的對比。
夜劍寒剝離了愛著楚暮云的那部分靈魂,可是他仍是他。
是莫九韶,是晏沉,是沈水煙,是君墨,是謝千瀾,是凌玄,也是夜劍寒。
只要是他,無論失去多少次記憶,無論忘記他多少次,無論將靈魂剝離成什麼樣子,他都會愛上他。
義無反顧,毫無保留。
因為他本就是為他而生。
在楚暮云最初孤寂枯冷的萬萬年之中,他聽到他的呼喚,自混沌中蘇醒,睜開眼的一瞬間,他便知道,他就是他的所有,他是他存在的唯一理由。
楚暮云和夜劍寒一起走進了神之領域。
這個排斥著他們共同進入的地方全然敞開了,里面的白霧逐漸散去,慢慢地竟成了一個古樸大方的屋子。
楚暮云怔了怔,夜劍寒卻揚了揚唇:“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楚暮云心中隱約有了答案,卻還有些不敢置信。
夜劍寒轉頭看向他,認真說道:“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