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他這麼說,戴潤咬著牙道:“若不是江盡棠那個閹賊,您身為陛下的皇叔何至于——”
“好了。”宣恪道:“京城是九千歲的地界,說話行事小心罷。”
戴潤便不再開口了,但是心里還是為宣恪不平。
安王殿下何等俊秀人物,待人溫和,文采風流,脾性極好,和少帝更是關系親厚,若不是江盡棠那個閹賊,殿下何至于在六年前奔波千里客居荊州那荒涼之地?
戴潤正想著,忽聽一聲大喝:“刺客!!有刺客!!”
戴潤立刻拔出劍,警惕的看向四周,就見一陣密集的箭矢射來,護衛隊立時折損不少,而后一群鬼魅似的黑衣刺客從山坡上沖下,和護衛隊廝殺起來,個個身手不凡,顯然是精心培養的殺手。
王府的護衛隊實力不弱,否則也不能從荊州一路平安到京城,但是在這群刺客面前,竟然落于下風。
戴潤見勢不妙,低聲道:“殿下,我先護送您離開!”
安王倒是不慌不亂,將披風上的繩子系好,這才下了車。
喊殺聲里,鮮血的味道彌散開,新鮮尸體的味道在山林里引來了一些野獸的覬覦,不時可以在黢黑林間看見發著綠光的眼睛。
距離廝殺地百步之外的山坡之上,江盡棠披著厚重的狐裘,臉頰被夜風吹的蒼白,但是眼瞳卻比山里的野獸還要瑩亮幾分,他清瘦手指間挽著一把弓,慢慢、慢慢的拉開了弓弦。
他幼年時身體不好,兒郎們該學的騎射母親都不讓他學,但他還是跟著哥哥們偷偷練了段時日,騎馬功夫一般,但是射藝,是他父親都夸獎過的地步。
冰冷箭鋒在在月光下反出冰冷的光,上面鐫刻的一個“江”字仿佛帶著肅殺之氣,雪白翎羽就在江盡棠眼前,他微閉了閉眼,而后瞄準、松弦——
“錚”一聲,箭矢如同劃過天際的流星,直沖安王而去!
安王正騎上馬,拎著韁繩還沒有來得及打馬,忽然有所預感似的,側頭看向箭來的方向,冷箭的影子映在他瞳孔里,不斷逼近——
這支箭來的突然而迅速,以至于就連戴潤都來不及揮劍!
江盡棠冷眼看著,手指藏在狐裘之下不斷的發抖,對于他的身體來說,拉開這張大弓實在是太吃力了。
但是沒有關系……
宣恪已經必死無疑!
江盡棠下意識的想要笑一下,可是這笑容還沒有浮現,就聽“當”的一聲,一柄鋒利長劍悍然將即將刺進宣恪心口的箭矢砍斷!
江盡棠笑意消失。
站在他旁邊的山月瞪大了眼睛:“……陛下!”
那從天而降的煞星,可不就是宣闌。
十八歲的少年人穿著一身輕便騎裝,大冬天的也不怕冷,勾勒的肩寬腿長,矯健非凡。
“皇叔!”宣闌收回劍:“沒事吧?”
宣恪看了眼落在地上已經一分為二的箭矢,溫聲道:“多謝陛下相救,臣無事。不過……陛下怎麼會來這里?”
“聽聞皇叔車架將近,特意想給皇叔一個驚喜,來迎接皇叔,誰承想會遇見刺殺。”
宣闌壓著眉,冷冷道:“留幾個活口,朕倒是要看看,是誰這麼膽大包天,敢在天下腳下刺殺安王!”
皇帝出行,帶來的人自然不少,輕騎如壓城之云奔襲而來,很快局勢翻轉,刺客節節敗退,只剩下寥寥幾人,宣闌下了令活捉,這幾人見無法逃脫,竟直接吞藥自殺了。
宣闌嗤了一聲:“還是死士——來人。”
禁軍統領霍旬立刻上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宣闌道:“好好查查這些人的尸體,務必查清是誰派來的人。”
“是!”
山坡之上,江盡棠冷冷的盯著宣闌。
他幾乎將自己的嘴唇咬出血,山月看的擔憂不已,生怕他會一口氣背過去,江盡棠卻緩緩笑了一下,即便這笑容沒有絲毫的笑意在里面,可是在他那張欺霜賽雪的臉上綻放,仍舊瑰麗的不像話。
他曲起食指,擦去唇邊的血跡,“宣闌這個狗崽子——”
山月壓低聲音道:“主子,咱們趕緊走吧,禁軍來了,肯定是要搜山的。”
江盡棠又看了宣闌一眼,眸中冰冷似雪。
偏宣闌這人直覺敏銳的跟野獸似的,猛地轉頭,隔著魆魆樹影闃然深夜與江盡棠的目光撞上。
江盡棠眼皮一跳,收回視線,轉身道:“立刻走。”
這種情況來不及上馬車了,江盡棠翻身上馬,拎著韁繩就往山下奔去。
聽見馬蹄聲,宣闌就跟見了兔子的餓狼似的,一揚馬鞭抽在□□馬身上,雪白的千里良駒霎時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含著笑意的聲音蕩開在風里:“或許不用查尸體了。”
——朕會親自將幕后之人抓回來!
霍旬見皇帝竟然一個人就追了過去,立刻道:“跟上!”
宣恪瞇起眼睛看了眼山林方向,朗聲道:“還請諸位務必護陛下周全!”
霍旬一點頭,打馬離去。
月色下山林的寂靜被馬蹄聲徹底摧毀,急促的、密集的馬蹄聲驚起林間無數棲息的飛鳥,江盡棠被冷風吹的幾乎握不住手里的韁繩,山月臉色難看:“主子,追上來了。
”
江盡棠閉了閉眼睛,道:“你先走。”
山月立刻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