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恪先是對宣闌行了禮,而后對江盡棠微微一笑:“九千歲今日好些了麼?”
若是換個人面對昨晚才想要殺了自己的幕后黑手,恐怕絕不會有如此從容的氣度,安王寬容非凡,甚至笑臉相迎。
江盡棠靠在貴妃椅上,臉上表情比外面的積雪還要寡淡,一說話嘴里都泛苦味,表情更加不耐:“殿下還活的好好的,我自然也無礙。”
宣恪笑道:“九千歲這樣說,本王倒是要長命百歲才好了。”
江盡棠扯了扯唇角,沒說話,專注的看著掛在墻上的一副山水畫。
“皇叔一路舟車勞頓,怎麼不多休息兩日。”宣闌開口:“刺殺之事,朕必定會還皇叔一個公道。”
終于還是提起了這件事,江盡棠眸光微動。
宣闌像是一只捉到了老鼠的貓,在吃掉之前,還喜歡玩弄一番,十足的孩子心性,讓江盡棠覺得有些好笑。
宣恪卻一撩袍擺,跪在了地上:“臣正是為此事而來。”
“皇叔這是做什麼。”宣闌皺眉,讓王來福去攙扶宣恪,宣恪卻道:“臣想請陛下不要再追究昨晚之事。”
宣闌臉上笑意褪卻:“什麼?”
宣恪道:“臣與九千歲有些私怨,本就是臣有錯在先,九千歲想要報復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臣想請陛下不要再追查這件事。”
宣闌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刺殺朝廷親王,這是可以誅九族的大罪!”
聽見“誅九族”三個字,江盡棠眸中劃過淡淡譏誚,他孑然一身,何來九族?
宣恪叩首道:“請陛下息怒。”
宣闌一向敬重這個皇叔,壓了壓怒火,道:“皇叔和九千歲有什麼私怨,值得他在京城城外行兇?!”
宣恪苦笑道:“臣少不更事時……曾經言語上欺辱過九千歲,這都是臣的過錯,所以臣不怪九千歲。”
宣闌側眸看向江盡棠:“不過就是口頭羞辱兩句,九千歲就要取安王性命?好大的氣性!”
江盡棠在帝王的怒火下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辱我者,殺之。這是先帝教臣的道理。”
宣闌冷笑:“九千歲這是拿先帝來壓朕?”
“臣不敢。”江盡棠平靜道:“臣截殺安王是事實,聽憑陛下處置。”
宣闌氣的額角上的青筋都跳了跳。
昨晚江盡棠倒在他懷里的時候,他分明可以十分輕易的捏斷他脖子,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就是因為江盡棠此人關系的勢力太多了,牽一發而動全身,他死了比沒死更加麻煩,否則就他那個風吹就倒的身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如今江盡棠態度如此囂張倨傲,分明是算準了宣闌不敢對他怎麼樣。
宣闌先前偽裝出來的親善盡數消失,又恢復了平日里的乖戾,他盯著江盡棠,就和十年來每一個夜晚的想法一樣,唯有將此人碎尸萬段才能解恨。
宣恪沉聲道:“陛下,九千歲是國之棟梁,還請陛下千萬不要為了臣而傷了和九千歲的君臣和氣。”
宣闌本想借此機會逼江盡棠放一部分的權出來,慢慢瓦解掉他構建出來的勢力網,但是如今就連宣恪都出來拆臺,他心里越發火大,冷笑道:“既然安王都不追究了,朕還追究做什麼。”
但是想想就這樣輕輕放過實在是不解氣,他又道:“九千歲還是要以身體為重,莫要太過操勞,這一個月就請九千歲在府里好好休息,不用來上朝了。
”
這就是要禁足了。
江盡棠站起身,行了個禮:“臣謝陛下隆恩。既如此,臣就先回府了。”
宣闌眉眼間帶著強行壓下的怒火,沉聲道:“王來福,你是死的麼?沒聽見九千歲要回府,還不趕緊備車!”
王來福無故遭殃,習以為常的點頭哈腰:“奴才這就去!”
江盡棠轉身出門,王來福給他撐著傘,他個子清瘦高挑,王來福又矮胖,踮著腳才能給他撐上傘,硬生生破壞了美人雪中徐行的美感。
“長寧。”呼嘯風聲里,宣恪追出來,喚了一句。
江盡棠腳步猛地頓住。
*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哦。
第7章:故人入夢
“長寧。”宣恪站定在江盡棠三步之外,飛雪里笑容卻如春光溫柔:“我以為你會想要跟我敘敘舊。”
“我若是跟殿下敘舊,殿下可就沒命了。”江盡棠的臉頰掩映在狐裘領口雪白的絨毛里,顯得有些無害,但是說出的話卻全不是那麼回事:“如果殿下真的是上趕著想去閻王爺那里報道,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一程。”
宣恪柔聲道:“長寧還是那麼喜歡說笑……我可剛剛在陛下面前為你求了情,不說感謝,怎麼還喊打喊殺的呢。”
江盡棠剛要開口說什麼,忽然意識到旁邊還有人在,伸手從王來福手里接過傘,道:“王公公先行一步,我和安王殿下有些舊事要說。”
王來福能混到如今這個位置,別的可能不行,但是看人眼色的本事是一等一的,立即就笑著說:“那奴才就先行一步,九千歲不著急,奴才就在門口等著您。”
江盡棠點頭,王來福便先走了。
江盡棠這才將視線落到了宣恪的臉上,道:“我沒想到你連宣闌都敢算計。
”
宣恪微笑道:“長寧這是什麼意思?陛下是九五之尊,誰敢算計他呢?陛下出城來接我,我也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