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江盡棠從夢中驚醒,額頭上的冷汗滑落下來,他緩緩擦去,然后坐了起來,看見對面琉璃鏡里的自己臉色白的如同一只在深淵里徘徊多年的厲鬼。
山月聽見里面的動靜,趕緊進來,見他冷汗淋漓的模樣,拿了一盒藥過來,江盡棠面無表情的吃了一把藥,咳嗽兩聲,雪白的唇色才漸漸有了血色。
山月小心翼翼的問:“主子……做噩夢了嗎?”
“嗯。”江盡棠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道:“我夢見了宣慎。”
宣慎,是先帝的名諱,估計這全天下除了江盡棠,再不敢有人這樣大逆不道的直呼先帝名諱。
山月嚇一跳,不敢說話了。
江盡棠自己發了會兒呆,見外面已經是天光大亮,問:“下朝了?”
“是。”山月道:“今日朝堂上本來要議安王遇刺一事,但是安王本人卻稱沒有遇見過刺客,因為趕路操勞,又水土不服,一病不起了,如今閉門謝客呢。”
這在江盡棠的意料之中,嗯了一聲,山月猶豫了一下,又道:“京中起了傳言,說安王其實并不是生病,而是受了傷,他遇刺是真,但是因為幕后黑手是權勢滔天的九千歲,所以只能忍氣吞聲,息事寧人……”
江盡棠勾起唇角:“還說什麼了?”
“那些愚民什麼都不知道,話說的很難聽……”
江盡棠端起茶杯,撇了撇浮沫:“說。”
“民間都說,您無視圣上,獨攬大權,若不是太監,早就要篡位了……”
江盡棠失笑:“我還以為能有什麼新鮮話,結果還是這些老生常談。”
他起身道:“備車,我們去……”
話還沒說完,山月就道:“主子,您現在哪兒都去不了,陛下派了一隊禁軍就在門口守著呢,說是怕京城不安全,讓他們來保護您。
”
江盡棠:“……”
“不止您不能出去,外面人也進不來。”山月道:“雖說那隊禁軍不算什麼,但是陛下正在氣頭上,您還是避其鋒芒,先去用飯吧。”
江盡棠揉了揉太陽穴:“……行,先去用飯。”
……
秦胥大將軍今日一身颯爽騎裝,騎著高頭大馬路過長街時驚的姑娘們臉紅不已,他卻沒多看一眼,徑直停在了千歲府門口,翻身下馬就要進去,立時被幾個禁軍攔住了:“秦將軍,陛下有令,九千歲為國操勞過度需要休養,不允許任何人進去打擾。”
秦胥挑起眉:“我也不行?”
禁軍賠笑道:“秦將軍,您就不要為難咱們了,要是放了您進去,我們還不得脫層皮啊。”
秦胥道:“你放我進去,這里又沒別人,不會有人知道的。”
禁軍趕緊搖頭:“那可不行,這附近有陛下的鷹哨,盯著呢。”
“真不行?”
“真不行!”
秦將軍也不是個喜歡難為人的主兒,嘆口氣:“不行就不行吧。”
他拍拍禁軍的胳膊:“好好干。”
禁軍感激道:“多謝將軍體恤。”
秦胥擺擺手,轉身上了馬,走了一段路后他的副將才低聲道:“將軍,咱就這麼回去啊?”
“想什麼呢。”秦胥騎著馬繞到了千歲府的側院處,這里安靜沒什麼人,他一踩馬背就上了墻頭,對副將道:“你在外面等著。”
副將目瞪口呆:“您、您翻墻進去啊?!”
“不然怎麼進去?那幾個木頭腦袋又不開竅。”
副將痛心疾首道:“您第一次翻墻竟然不是為了見心愛的姑娘,而是一個太監!”
秦胥:“……”
第8章:丑的朕眼睛疼
秦胥嘖了一聲:“趕緊滾。”
副將趕緊牽著馬溜了。
秦胥如入無人之境,進了千歲府后輕車熟路找到了江盡棠住的如故居,今日出了太陽,九千歲躺在椅子上曬太陽,像是一只慵懶的貓。
山月看見秦胥,剛要問安,秦胥擺了擺手,自己搬了張椅子坐在了江盡棠旁邊:“小皇帝讓你禁足,倒是讓你遠離了外面是非,我看你悠閑得很。”
江盡棠的臉在太陽下白的發光,眼睫和長眉卻烏黑,他抬起眼睫,看了秦胥一眼,道:“外面有什麼是非?”
“說起這個。”秦胥饒有興致道:“昨日不少忠君愛國的大人們都已經引經據典的寫好了上千字的稿子,準備在金鑾殿上跟你對罵,結果今兒早朝,受害人告病,小皇帝退步,給他們氣得夠嗆,差點就要撞柱子死諫了,要不是我朝從太祖皇帝起就有不以上諫殺言官的規矩,我看小皇帝那樣子,應該就得一個個拖出去全部砍了。”
江盡棠興致缺缺:“每回都說要死諫,這十年來他們倒是比我活的還舒坦些。”
秦胥又道:“今日朝堂上一團亂,還好顧之炎及時提出立后的事情,才讓幾位老大人消停了,開始勸皇帝開枝散葉,綿延子嗣……今兒陛下火氣不小,幸好你乖乖待著沒出去,否則這火指不定撒你身上了。”
“那立后的事情商量的怎麼樣了。”江盡棠坐起來一點,瞇眼看著不遠處開的荼蘼的紅梅,孟春之際,這花也絢爛不了幾日了。
“小皇帝說國事為重,暫時不考慮這些,幾位老大人便說皇帝的事情都是國事,立后有利于安定民心,綿延香火,反正什麼理由都有,小皇帝不勝其煩,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算是不歡而散。”
江盡棠想象了下宣闌對幾個老頭子忍了又忍的樣子,禁不住笑了:“內閣擬定的哪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