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盡棠深以為然,雖然有時候那些陽奉陰違的狗東西把他當傻子糊弄,但是確實比在這里枯等有意思的多。
宣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江盡棠:“江南的告狀折子已經堆了御書房一個案幾,印曜親自啟程來京城了,聽說還帶了萬民書,替江南數萬百姓狀告九千歲你肆意斂財卻不顧民間疾苦,若印曜當真要告,朕真是十分為難。”
江盡棠膝蓋都跪麻了,不過因為宣闌那件披風,他倒是沒吹什麼風,精氣神也還好,淡淡問:“陛下有什麼可為難的?”
“兩位都是國之棟梁,不管是處置誰都讓朕心痛。”宣闌慢條斯理道:“可不就左右為難了麼。”
江盡棠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宣闌。
他知道宣闌是在試探他對此事的態度,笑了一下:“陛下秉公處置就好。”
宣闌眸子一暗:“看來九千歲仍舊不愿意松口。”
“江南的錢,臣不會撥。”江盡棠溫聲道,“別說是印曜帶著萬民書進京告御狀,就是他提著他全家老小的頭來見,也別想要走一枚銅錢。”
出乎江盡棠預料的,宣闌并沒有生氣,反而還笑笑,道:“九千歲當真心狠,怎麼說江南也是愛卿的故鄉。”
江盡棠剛要說話,忽聽一聲古樸鐘聲響起,余音顫顫,宣闌站起身,笑著說:“祈谷禮結束了,九千歲。”
江盡棠垂下纖長眼睫,手指慢慢的揉了一下沒什麼知覺的膝蓋,強撐著站了起來,卻踉蹌一下沒有站穩。
宣闌伸手扶住他,聲音溫柔:“九千歲當心。”
江盡棠抬眸看著他。
從這個角度看去,宣闌的下頜線條很凌厲,是一種非常堅硬、利落的美感,如同一柄極度漂亮的刀,出鞘時的寒光要叫所有人都不敢直視。
宣闌唇角噙著點笑意,收回手道:“若是這世上當真有神,一定會感念九千歲祈福心誠,讓大業今年風調雨順,海晏河清,政通人和。今日九千歲勞累,回去之后好生休息。”
他說完就轉身往下走,沒再繼續提江南的事情。
江盡棠眼睫顫了顫,垂眸行了一禮:“謝陛下體恤。”
宣闌吹了一下午的風什麼事兒沒有,仍舊活蹦亂跳龍精虎猛,但是江盡棠不行。
他幾乎下一階臺階就要嘆一口氣,甚至覺得自己的骨頭要散架了,好不容易下了祭壇,還對上了宣闌嘲諷的眼神。
江盡棠:“……”
江盡棠掩著唇咳嗽兩聲,山月趕緊過來將暖和的新手爐遞給他,眉眼間全是深切的擔憂:“主子,您怎麼這麼久才下來!”
“我沒事。”江盡棠呼出口氣,道:“回吧。”
山月應了一聲,忽然一愣:“……主子,您身上這衣服……”
江盡棠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披著繡滿龍紋的屬于宣闌的披風。
“……”
他就說他下來的時候那些大臣的眼神怎麼那麼古怪。
“看來今夜京城就要起流言,說我不僅逾越禮制登上祭壇祈谷,還要說我搶了宣闌的披風。”江盡棠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道:“這流言經過幾個不同人的嘴,最終會變成我在祭壇上扒了宣闌的衣服來羞辱他,而小皇帝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敢做,只能屈服于我的淫威下……”
山月的嘴角抽了抽,覺得江盡棠說的十分在理。
明天估計又是滿城的討逆之聲。
江盡棠道:“把披風還給他吧。”
山月點頭,去解繩子,幾息過后,他尷尬的看著江盡棠:“主子,這打的是個死結,太緊了,解不開。
”
江盡棠:“……”
宣闌果然是想勒死我吧。
佘漪走過來,抽出腰間匕首干脆利落的就是一刀,錦繩斷開,山月接住了披風,疊好,送去給了宣闌。
王來福滿面笑容的接過,道:“陛下剛剛還說呢,九千歲身子骨不好,這披風就賞給千歲爺了。”
山月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代千歲爺謝過隆恩,但愧不敢受,還是請王公公收回吧。”
他對王來福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王來福捧著披風,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宣闌透過車簾見江盡棠在佘漪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冷聲道:“拿去燒了。”
王來福不敢有異議,應了聲,覺得有些可惜,這件披風上面的龍紋,可是幾十個繡娘趕工兩月才繡好的呢。
他正要走,宣闌忽然又說:“算了,有些冷,你拿給朕。”
王來福還沒開口,旁邊的小太監已經惶恐的道:“陛下,可是要奴婢再放幾個熏爐?奴婢剛剛見車里已經很暖和了就沒……”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宣闌不耐煩的打斷了:“有你什麼事?滾。”
王來福趕緊揮揮手,讓這小太監退下,自己將披風捧了進去。
御駕開始啟程回宮,似乎是真怕宣闌冷著了,馬車里的熏爐又加了兩個,熱的宣闌想罵娘,但是他剛自己說了冷,又不能自打自臉,只好忍著,跟個裝填好了炸藥的火銃似的,一點就炸。
熱氣蒸騰起來,讓一切氣味都變得更加濃郁了幾分,宣闌聞見淺淡的花香,頓了頓。
宮中常熏的都是些龍涎、瑞腦、安神香,這花香是從哪里來的?
他想到什麼,伸手將披風拎起來湊到鼻尖一聞,那直往人心尖里鉆的棠花香果然是來自于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