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闌厲聲道:“朕是九五之尊,換身衣裳都要過問你的意見?!”
王來福趕緊跪下,道:“老奴不敢!老奴這就去!”
宣闌出宮的時候誰也沒料到他會在千歲府過夜,是以什麼都沒帶,昨日沐浴后穿的衣服還是山月送來的,都是江盡棠做好沒穿的新衣裳,王來福找好其中一套,給宣闌送了進來,道:“陛下,老奴服侍您更衣吧?”
宣闌滿腔的郁氣,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夢醒的太快,還是只是一個親吻就讓他潰不成軍,他心情極差:“滾出去。”
王來福不敢多嘴了,麻溜兒的滾了出去。
宣闌自己換了衣裳,雖然江盡棠個子高挑,但是太清瘦,尤其是一把腰肢太細,宣闌本就比他高了半個頭不止,這為江盡棠量身定做的衣服宣闌穿著有點緊,讓他又想起了夢中他掐著江盡棠那把細腰時的觸感。
或許是真真切切的摟過江盡棠的腰,是以夢中的感覺格外真實,盈盈一握的腰肢似乎輕易就能折斷,卻又帶著極強的韌性,好像什麼姿勢都能擺出來……
宣闌狠狠閉眼,打斷自己的回想,整理好衣服拉開了門,道:“去江盡棠那兒。”
王來福命人取了傘,親自給少帝打著傘,穿過連廊到了江盡棠的如故居,山月見宣闌來了,趕緊見禮:“陛下萬安。主子還沒起,小人先吩咐人準備早膳吧?”
宣闌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自己親自上前推開了門,山月一驚:“陛下!”
王來福拉住他,低聲道:“陛下正生氣呢,大人別往上湊,否則不好收場。”
“可是……”
“陛下應該只是有事要同千歲爺商議,是以一大早的就過來了。
”昨晚上王來福才令人去打了一副金鎖銬,這話他自個兒都不信,但是現下只能昧著良心忽悠,咳嗽一聲道:“大人與咱家在外面等候就是了,不會有事的。”
小皇帝應該還沒蠢到以為一把掐死了九千歲就能萬事太平的地步,山月微微放下心,沒再執意往里闖。
王來福鬼鬼祟祟的關上了門,覺得自己真的是十分對不起九千歲。
但是這也沒辦法,誰叫他的主子是皇帝呢。
……
江盡棠的寢居,并不如外人傳的那般金做梁玉做墻,滿屋堆著珠寶黃金、古董書畫,反而清淡素雅的很,進門先是一道五色珠簾,珠簾后是放下了天青色帷帳的一張紫檀木黑漆攢海棠花拔步床,床頭點著一盞火光幽微的燈,腳踏上放著只文王蓮花香爐,安息香裊裊升起,充盈室內。
宣闌撥開珠簾,一步步的靠近拔步床,卻在帷帳外站定許久。
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一旦掀開了這道簾子,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以前從不信江盡棠和先帝之間的風流韻事,因他覺得自己的父皇不是那種會養男寵的庸俗之輩,但是如今,他卻發覺,全天下的人都不過凡夫俗子,他號稱是天子,卻也栽進了江盡棠那張絕色的臉所編織出來的陷阱。
只要江盡棠想,他能夠輕易得到任何一個人的愛,即便這愛是基于皮相。
不管是先帝,宣恪,還是……
宣闌自己。
這張名為美色的欲網就籠罩在宣闌面前,只要他向前一步,就會徹底陷落。
宣闌手指無意識的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深吸了兩口氣,轉身打算離開——他不愿意淪為欲望的傀儡。
此時,帷帳里卻傳出了低低的、帶著無限絕望的聲音:“……陛下。”
宣闌的身影猛地頓住。
他想起上次醉酒,撞見江盡棠春睡未醒,他似乎將他認成了先帝,也是這樣喚了一聲陛下。
那麼如今呢——江盡棠叫的是宣慎,還是宣闌?!
等宣闌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撩開了帷帳,站在了江盡棠床邊。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張漂亮的勾魂奪目的臉,睡夢之中江盡棠并不安穩,長眉輕皺,唇角微抿,哪怕是眼睛閉著,都能讓人看出他的無限愁思似的。
此時外面一聲雷響,江盡棠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動物,整個人都團了起來,讓宣闌在瞬間想起了幼年時曾經見過的一只奶貓。
那只貓雪白雪白的,生了一雙鴛鴦眼,見人就哈氣,兇得很,但是其實膽子很小,一點點小動靜都能給它嚇得團在一起。
此時的江盡棠,和那只貓似乎重疊在了一起,讓宣闌不自禁的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江盡棠的背,江盡棠似乎感覺到了身邊有人,慢慢的動了一下。
宣闌驚覺自己做了什麼,立刻想要收回手,江盡棠卻飛快的抓住了他的手指,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聲音都似乎帶著哽咽:“……不要只留下我一個人。”
宣闌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江盡棠。
自他接手皇位開始,江盡棠就永遠是擋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看著清癯瘦弱,風吹就倒,卻油鹽不進,陰狠冷漠,在宣闌的印象里,這個人從來露出過絲毫可以稱之為軟弱的情緒。
但是此刻,江盡棠溫涼白皙的手指輕輕的抓著他的手指,是全副身心的信任模樣,就好像不管痛苦還是歡愉,只要是宣闌給予的,他都會全盤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