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闌看他還真的信了,無趣道:“跟你玩笑兩句而已。不過看你這樣子,以前接觸過有龍陽之好的人?”
江盡棠若說沒有接觸過,就實在是太矯情了。
畢竟他和宣慎的艷情話本在民間屢禁不止,街頭傳聞不斷,就是三歲稚童都知道兩句。
剛進宮江盡棠就因為一副好皮囊接觸了無數惡心事兒,只是宣慎到底沒想他徹底陷入泥潭,不許人對他做什麼,否則哪里會有如今的江盡棠。
皇宮最是富麗堂皇,也最是藏污納垢,包括宣恪將他從水里撈出來那一次,也是因為宗室里有個紈绔看上了他,使出的逼迫手段而已。
宣恪自以為是他的救贖,將他送進了珍純太妃的福元殿,但其實只是換了個地方受難罷了。
落水之后不過兩日,宣慎就找了個由頭將那宗室紈绔發配三千里,人沒出京城已經被秘密砍了頭,頭顱放在雕花精致的紅木托盤上,就端端正正的擺放在還是個小太監的江盡棠面前。
宣慎走到他身邊,抬起他的臉,將他唇角的血跡擦去,聲音很輕,卻帶著威脅:“你看見了嗎,這就是權利。你的生死境遇,全在朕的一念之間。“
“朕是對不起你,但是阿棠,你得知道,朕也有苦衷。”
年少時候的江盡棠不同現在已經被磨平了棱角,他敢抬起頭,睜著滿是怨恨的眼睛,直視當朝天子,哪怕聲音都已經嘶啞:“苦衷?”
“不過是因為你的恐懼,你的權勢,你的帝位罷了。”
“既然已經舉起了屠刀,何必再裝好人。”
宣慎沒有生氣,他只是沉默的許久,才柔聲說:“阿棠,你是一把鋒利的刀,但是這刀鋒,不該向著你的主人。
”
“你若還是不懂,就回福元殿去吧。”
……
江盡棠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一切情緒都被藏匿了起來,他笑著對宣闌說:“你沒有見過嗎?”
這話無疑是在挑動宣闌敏感的神經。
他幾乎是立刻想起了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站在門外看見的那一對擁在一起的人影。
“見過。”宣闌面無表情的說:“就是因為見過,才覺得惡心。”
他覺得和先帝、安王都攪在一起的江盡棠惡心,一看見江盡棠就心跳加快的自己更惡心。
江盡棠認為宣闌這樣的想法太偏激,而且很有可能是因為聽說了自己和先帝的什麼傳聞,他應該勸勸宣闌,于是他說:“不管喜歡誰,都是別人的權利。”
“那你呢?”宣闌忽的盯著江盡棠,“你會喜歡男人麼?”
少年眼神銳利,語氣也像是裹挾著刀子,一時間讓江盡棠不知道怎麼回答。
不管是少年時還是如今,似乎都有許多人傾慕他,但是他于情愛一事從不在意,連生死都已經自顧不暇,再談情說愛未免太過于奢侈。
良久,江盡棠才說:“我方才不是已經同你說了,我已經娶妻生子,還有兩房妾室,自然不會喜歡男子。”
宣闌瞬間了無興致,看著窗外的景色說:“你又不喜歡男人,來教訓我做什麼,還以為戳著你痛腳了。”
江盡棠喝了口茶,才說:“你的父母,實在是太不容易。”
宣闌:“……”
吃過飯,兩人回了客棧,眾人已經收拾好,可以出發了,印財的人在前面開路,江盡棠幾人就在后面跟著,確實省力不少。
此次出行江盡棠明面上帶著的人就只有山月和簡遠嘉,馬車自然也就只有一輛,宣闌不樂意跟他待一塊兒坐車,找印財的人借了匹馬,遠遠地跑到了前面,簡遠嘉這才趁著機會進了馬車,“鷹哨頭子名不虛傳。
”
能讓簡遠嘉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對對方極高的褒獎了,江盡棠問道:“如何?”
“將人拖住了。”簡遠嘉說:“聶夏這人難纏的很,差點就暴露了行跡,等來日回了京城,我非得一把火把他府邸給點了。”
江盡棠手里握著一卷書,眸光落在上面,語氣淡淡:“你若是點了他府邸,他能把北鎮撫司給你抄了。”
簡遠嘉露出一個牙痛的表情,“不然我還是今夜就把他宰了吧,免得夜長夢多。”
“見清不在,你就別丟人現眼了。”江盡棠道:“你不一定是聶夏的對手。”
簡遠嘉撇嘴,難得的沒有堵江盡棠。他靠在車壁上,道:“我看你對小皇帝的態度,還真把他兒子養了?”
江盡棠翻過一頁,說:“我若是有這樣的一個大寶貝兒擱在屋里,一天打三回都覺得少了。”
簡遠嘉忍不住笑了。
“我又還能活幾年。”江盡棠眼睫顫了顫,聲音帶著難以形容的淡漠:“我在的時候他能坐在龍椅上,四方勢力都可鎮住,但我若死了,群雄割據,明槍暗箭,他總要自己去面對的。”
“他也該見見盛世繁華之下的鮮血哭嚎了。”江盡棠將書合上,看著簡遠嘉說:“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但是佳時,這是我父親的遺愿。”
“當年他跪在地上磕的滿頭是血用丹書鐵券換我性命,不是要我做一個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
“棠生于世數十年,渾渾噩噩,于國無寸功,于家無寸報,未能秉承江家族風做一個高風亮節的君子已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