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合上眼睛,想著自己能不能熬過今晚,忽然聽見了一道腳步聲。
緩慢而隨意,不像是獄卒。
調笙茫然抬起頭,就見月光里映出一張普通的臉,是白日里曾經見過的,看見她臉上的驚訝,那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聲說:“調笙姑娘,我是來救你的。”
……
宣闌這夜喝了不少酒,饒是他酒量好,也有些醉了,以至于做了個荒唐的夢。
比春夢還要荒唐。
在夢中,江盡棠一身紅衣,坐在梳妝鏡前,而他傾身彎腰為他描眉,江盡棠臉上帶著一點笑,端的是傾城容色,讓宣闌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周幽王為何烽火戲諸侯。
美人一笑,實在昳麗。
他心跳的很快,放下螺黛的時候手甚至有些抖,卻還是拿起了唇脂,一點鮮紅沾在他手指尖,像是這人世間最深濃的紅塵欲色,而他將這最深最濃的欲,緩緩地暈開在了江盡棠的唇上,如同給一朵蒼白的海棠,點上絳色。
手指劃過柔軟唇瓣,到唇角一頓,而后終于克制不住的,捏住他下頜,低頭吻了下去。
唇齒之間,他聽見江盡棠很輕很輕的聲音:“刈夜……我好痛。”
*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我以為我掛了請假條,結果我沒掛,抱歉抱歉,我看看周六還是周日雙更謝罪嗚嗚嗚嗚,我知道你們又要說棠棠好慘了,是的,我也覺得棠棠好慘,嗚嗚嗚嗚,狗皇帝我先罵!
第55章:噩夢
分明是在夢里, 宣闌卻很奇怪的,心臟尖銳的一疼。
像極了白日里他曾經感受過的痛楚。
等再睜開眼,懷中活色生香的美人已經不見了, 入目只有空空蕩蕩的床頂,燭火幽微, 此時還未雞鳴。
宣闌從床上坐起來,手指撐在額頭上時才驚覺自己竟然出了冷汗。
夢中旖旎萬千,他怎麼覺得恐懼。
宣闌抹了把臉,已經毫無睡意。
難道是近幾日跟舒錦的接觸太多, 讓他魔怔了不成?不然怎麼會把跟舒錦經歷過的事情, 安在江盡棠的身上。
左右已經睡不著,宣闌干脆披衣起身,推開門時見聶夏抱劍坐在欄桿上, 看著夜色中陷入了沉睡的揚州城。
哪怕是絲竹管弦不絕如縷的秦樓楚館, 此時也沉寂了下來,大約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見到最安靜的揚州。
聶夏聽到聲音, 側眸看了一眼, 立刻就想要下來行禮,宣闌抬手示意不用, 輕巧的一躍, 和聶夏一起坐在了欄桿邊上。
月光如水,淺淺的銀色落下來, 給萬物都披上一層輕盈的薄紗,平添朦朧, 似乎在這樣的景色之下, 都要有一壺酒, 一首詩。
聶夏問:“少爺怎麼起來了?這才寅時末。”
宣闌淡淡道:“做了個噩夢,睡不著了,出來吹吹冷風。”
聶夏笑了一聲:“很好奇少爺的噩夢會是什麼樣子的。”
宣闌看他一眼,也笑了:“我也是凡人,也有憂思恐怖,和常人未有不同。”
聶夏輕輕挑眉,道:“人雖都有憂怖,但是各不相同,少爺夢中,是家國天下,還是兒女情長?”
這話其實問的有些僭越了,但是宣闌沒有生氣,手指無意識的摩挲了一下蘭佩,聲音也辨不出情緒來:“有家國天下,也有兒女情長。”
聶夏莞爾,忽聽宣闌又道:“聶夏,我記得你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回過荊州了。”
聶夏一頓。
他抬頭看著天上掛著的寒月,笑著說:“荊州多風雪,無處可相歡,說是故土,但是荊州聶家同我,已經沒有什麼關系了。
”
頓了頓,他又說:“去歲,他娶妻,給我送了一封請柬,我把請柬燒了,沒有去。”
“既然已經被從聶家除名,那就沒什麼好留念的了,如今還用著聶夏這個名字,其實已經算得上厚顏無恥了。”
聶夏的身世,其實頗有些傳奇。
他本是荊州聶家的長房幼子,十七歲以前,一直都是春風得意打馬長街的肆意公子,荊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聶家六郎的名聲,那是難得一見的少年才俊。
可是在他十七歲那一年,命運忽然跟聶六郎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六郎的父母親告訴他,他從走商手中買下來的那個瘦弱少年,才是真正的聶夏,如今的聶六郎不過是個冒牌貨。
聶夏眼中并無悲喜,道:“我十五歲那年把沉洱……他現在叫聶洙了。我十五歲的時候,與友人打馬過長街,看見他被人綁著手,如牲口一般牽著在大街上叫賣,不知道為什麼起了惻隱之心,花了十兩銀子買下他,給他取名叫做沉洱。”
當年的聶家六郎,何等的肆意瀟灑,隨手買下的一個奴隸罷了,帶回聶家后并不怎麼在意,但是沉洱不知道怎麼的,就做了他的書童,陪著他念了兩年書,感情不可謂不好。
聶夏雖天資聰穎,自小就被無數先生稱作天縱奇才,但是他并不喜歡去學堂念書,父母親縱容溺愛,也不太管他學業,以至于在兩年后,才第一次見到了沉洱。
“他們當時抱在一起,哭的很難過。”聶夏說:“我站在旁邊,像是一個局外人,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才算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