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闌一想也是, 畢竟舒錦如今是青天教的人,應該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這人去死才對。
……
馬車一路顛簸, 江盡棠有些吃不消, 一上樓就睡了,外面刺耳的打砸聲將他驚醒,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山月?”
山月沒有應答。
甚至連簡遠嘉都不在。
江盡棠皺起眉,掀開被子起身, 走到門口剛要拉開門的時候, 動作忽的一頓, 他渾身繃緊退后兩步,下一瞬門乍然從外面推開,隨之而來是一把雪亮的刀直直的劈砍下來,若是江盡棠沒有后退,此時必定已經被這一刀砍成重傷!
門口的黑衣人見一擊未中,冷笑一聲,提腕又是一刀,江盡棠倉皇躲開,他本就體弱,額頭上冷汗涔涔,喘了口氣道:“你為何要殺我?!”
黑衣人并不回答,又舉起了手中的屠刀。
不需要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單憑蠻力,就可以把江盡棠逼到絕路。
后背已經抵到了墻壁,退無可退。
黑衣人露出的一雙眼睛里盡是見慣了殺戮的冰冷,他看著江盡棠恍若看著一只螻蟻,刀鋒襯著火光,映出江盡棠慘白的臉。
他呼出口氣,眼睫顫了顫,閉上眼睛。
在京城的明槍暗箭里浮沉多年,何曾不比如今場面兇險,他還是硬生生的熬過了十年,如今卻竟然要如此可笑的死在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中。
怪道都說造化弄人,這造化,的確弄人的很。
他聽見燈花的噼啪聲,和刀鋒劃過空氣的風聲。
刀很快,大約能夠很輕易的砍下他的頭。
“咚——”,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江盡棠手背上青筋跳起,他睜開眼睛,卻見落地的,是黑衣人的頭顱。
男人身形高大,遮住了大半部分的光,覆下一層深深地陰影。
他將手中的刀釘在了木地板上,單手撐著刀柄,俯身看著江盡棠,聲音中含著笑意:“……怕的站不起來了?”
江盡棠抿了抿唇角。
宣闌臉頰上還沾著鮮血,帶著濃烈的血腥味,手中的刀已經不知道取過幾個人的性命,但是他就這麼戲謔的看下來的時候,仍舊讓人覺得他的眼睛干凈澄澈,仿佛能夠看透這世間的所有的污淖。
江盡棠聲音有些啞:“……你怎麼會來?”
這是個好問題。
宣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
分明他可以和聶夏一起坐在屋頂上看這場屠殺好戲,但他還是轉身,提刀進了人群中。
宣闌半跪在江盡棠面前,兩人的臉一時間靠的很近,他笑著說:“我為了進你房間,一路上殺了六個人……怎麼,這些人都是你的仇家麼?”
江盡棠避開他的眼睛,道:“是你的仇家還差不多。”
“我剛剛才救了你的命。”宣闌道:“就算是做戲,你也應該感謝我吧?”
江盡棠被他逼在墻角,只覺得宣闌給他的壓迫感比之前那個黑衣人還要強烈。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忽然余光瞥見屋內多了一道影子,他瞳孔一縮:“小心——”
宣闌骨節修長的手拔出地板上的刀,反手一揮,鮮血四濺,一聲慘叫,趁機摸進屋內的黑衣人已經沒了氣息。
滾燙的鮮血甚至濺到了江盡棠的臉上。
他抬手碰了碰,雪白指尖一片鮮紅。
宣闌輕笑一聲:“沒看見我在跟人說話麼。”
江盡棠急促的吸了兩口氣,道:“這里很危險,我們先走。
”
宣闌挑了下眉,道:“行啊——不過,你還能站起來嗎?”
江盡棠用實際行動證明,不能。
“……”他解釋道:“腳踝扭傷了。”
應該是之前匆忙去躲黑衣人的屠刀時扭到的,竟然一直沒有察覺到疼痛。
宣闌那表情要笑不笑的,輕聲在江盡棠耳邊道:“害怕的腿軟了就直接說,我又不會笑話你。”
江盡棠一把推開他腦袋,自己撐著墻壁站起來,冷著臉道:“你有看見我的護衛麼?”
“應該是被引走了。”宣闌道:“這些人很有計劃,會武功的基本上都會被他們引開。”
他瞥著江盡棠那樣子,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你真受傷了?”
江盡棠沒說話。
“說你兩句還生氣了。”宣闌莞爾,他反手提著刀,背對著江盡棠,半蹲在他面前,道:“我背你出去。”
江盡棠看了眼少年寬厚的背,轉開頭道:“不必,我自己能走。”
宣闌的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道:“你腳扭了,對方大手筆,來了起碼上百個殺手,你自己走,趕著去閻王爺那里點名投胎?”
宣闌嘴毒,但說的實話,江盡棠手無縛雞之力,出去就是死。
江盡棠猶豫了一瞬,還是慢慢的趴在了宣闌背上,道:“多謝。”
“可真難得。”宣闌說:“之前救你沒聽見謝,背你一會兒倒是聽見了。”
他沒提刀的手摟住江盡棠,站起身后才覺這人真是太輕了,絲毫不像是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隨口道:“你是個姑娘麼。”
不等江盡棠回話,宣闌又說:“小姑娘都比你重。”
江盡棠冷臉道:“這麼了解,背過幾個小姑娘?”
宣闌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很好笑,他一邊忍笑一邊說:“我沒背過什麼小姑娘,背過的頭一個人就是你,這是無上榮光,好好記著。
”
江盡棠:“……”
外面已經到處都是尸體,血味沖天,宣闌卻閑庭信步一般,背著江盡棠慢悠悠的走過過道,問:“看見這些,會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