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方的春雨似乎總是這樣淅瀝而連綿,江盡棠沒什麼意見,應了聲好。
宣闌俯身,骨肉云亭的一只手伸到江盡棠面前:“我拉你上來。”
江盡棠看著那只手。
是宣闌沒有握刀的那只手,干干凈凈,沒有絲毫血跡。
他抬手剛覆上去,就被少年反手握住了,而后手腕一用力,就將他整個人都帶了上去,江盡棠沒有絲毫準備,人都已經跌進宣闌懷里時,還是懵的。
宣闌的胸腔在震動,是他笑了。
“……你都不提前說一聲?”江盡棠掙開他的手,心臟卻還是在急速的跳動。
宣闌道:“剛才跳二樓不怕,現在不過一人來高,就怕了?”
江盡棠找了個地方坐著,平復了情緒,道:“我和印兄不一樣,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會害怕是人之常情。”
宣闌湊到他旁邊笑著問:“真是害怕?”
“……”江盡棠冷淡的看著他,反問:“不然呢?”
“嘖。”宣闌在他旁邊坐下,道:“那就當是害怕吧。”
外面響起噼噼啪啪的聲音,果然是下起了夜雨。
這里已經離客棧很遠,但還是能看見一點火光,江盡棠定定的看著一會兒,才說:“不知道這雨下多久。”
能不能澆滅這把罪孽之火。
宣闌懶洋洋的躺下,淡聲道:“不管能下多久,客棧里都已經全是尸體了。睡吧,明日還要跟那胖子會和。”
江盡棠沒再說話。
過了良久,宣闌睜開眼睛,聽見耳邊江盡棠不算平穩的呼吸聲,他睡在外面,有細雨飄進,帶來陣陣濕冷。
宣闌坐起身,借著月光看見江盡棠蜷縮成一團,像是某種柔軟而柔弱的小動物。
宣闌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抹了把臉。
他起身,把江盡棠推到自己剛剛睡的位置,江盡棠睡眠淺,就要醒,宣闌手指一僵,而后不甚熟練的拍了拍他的背。
江盡棠又睡了過去。
這人也太好哄了。
宣闌笑了一下,躺在外側,擋住了外面吹來的冷風。
……
這一夜睡的并不算舒服,但是難得的,江盡棠沒有做噩夢。
他睜開眼睛,入目是低矮的樹屋頂,微微一動,才發覺腰際還搭著一條不屬于自己的胳膊,熱源就靠在身后,讓江盡棠在這孟春的清晨也沒有覺得冷。
江盡棠渾身一僵,微微覆下眼睫,就看見宣闌的側臉,他還沒醒,顯得尤其無害。
江盡棠抿了抿唇,抬手扣住宣闌的手腕,就要把他胳膊挪開,卻不想宣闌睡夢之中也十分警醒,察覺到他的動作后立刻一個翻身,將他壓下了身下,那雙黑澄澄的眸子瞬間睜開,鷹隼一般直直的盯著江盡棠。
在看清楚他的臉后,一怔:“你做什麼?”
雖然宣闌沒有整個人壓在他身上,但是江盡棠還是有點喘不過氣來,他偏過頭咳嗽兩聲,道:“……既然想要我的命,昨晚大費周章的救我做什麼?”
宣闌低低笑了:“那你說說看,你大清早的動手動腳,是什麼意思?”
“我哪有……”江盡棠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一僵。
一大清早,少年火氣,就這樣毫不遮掩的抵在他腰腹間。
江盡棠白凈的耳根漸漸紅了,冷聲道:“下去。”
宣闌意識到什麼,挑眉道:“你害羞?”
“都是男人,我害羞做什麼。”江盡棠蹙眉道:“你太重。”
“都是男人……”宣闌長睫一抬,有些戲謔:“那你怎麼沒反應?”
江盡棠:“……”
這對一個從出生起就纏綿病榻的人來說,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
他曲起腿,冷冷道:“再不下去,我踢你下去。”
“放心。”宣闌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模樣:“你的隱疾,我會保密的,絕不向他人提起。”
江盡棠:“……”
宣闌終于起身,他看了眼外面,手指放在唇邊打了個唿哨,一只海東青立時就出現在了上空。
宣闌瞇眼看了看,轉身對江盡棠道:“我們先出林子,這里待久了難保他們不會搜過來。”
江盡棠嗯了聲。
宣闌跳下去,轉身對江盡棠伸手:“我接著你。”
江盡棠冷臉沒說話,自己順著旁邊的繩梯下去了,腳踝還在作痛,但是比昨夜好了許多,已經可以堅持著走路了。
宣闌看著他的背影,仗著自己身高腿長,兩個大跨步就追了上去,道:“還生氣了?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我又不是跟你比大小,你生什麼氣?”
“……”江盡棠停住腳步,看著宣闌,冷聲道:“粗俗。”
宣闌自幼在深宮里長大,到底是誰教他的這些腌臜話?!
“粗俗?”宣闌笑的漫不經心:“這就叫粗俗了?我這里還有更粗俗的,你要不要聽?”
江盡棠深吸口氣,道:“閉嘴。”
見他臉都氣的飛紅了,宣闌見好就收:“行,我不說了。你停一下,我給你看看腳。”
本來昨晚上就想給他看看的,但是光線太暗,宣闌怕自己出手沒個輕重。
見他說出了句人話,江盡棠臉色才好看了點,看了眼旁邊的石頭就要坐上去,宣闌卻道:“等等。”
“怎麼?”
“臟。”宣闌看了眼四周,選了一個干凈些的枯木樁子,道:“坐這里。”
江盡棠瞥了眼那得有半個人高的樹樁子,覺得宣闌是在搞他。
宣闌走到江盡棠背后,雙手卡住他腰,一頓,而后行云流水的就把人抱起來,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樹樁子上坐著,江盡棠甚至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