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盡棠一怔,道:“我只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你的臉還印在通緝令上,怎麼去?”
“其實我還挺能打的。”宣闌漫不經心的說:“風家的根基不在這里,印家勢力更大,風家人不敢堂而皇之的要我命。”
江盡棠溫聲道:“那你自己去,不要拖累我。”
宣闌一把抓住他手腕,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江盡棠道:“成天嘴里沒有一句人話。”
宣闌有點委屈:“怎麼就沒有了?——我思慕你,算不算是人話?”
“不算。”江盡棠冷淡道:“你能不能把你談情說愛的時間花在正事兒上?”
“我這不叫談情說愛。”宣闌慢悠悠的跟在江盡棠身后,笑著說:“我這是單相思。”
江盡棠道:“那你繼續思著,我先回客棧了。”
“別啊。”宣闌將他拽回來,道:“我沒跟你開玩笑,真打算去此地的太守府一趟,會一會風家來的人。”
“我……”
“放心。”宣闌說:“就算是我死了 ,你也會活著。”
他抬手把江盡棠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后,“我說話向來作數。
……
華州的太守是個恪守中庸之道的文人,這些年政績平平,全靠著華州地勢好,天生天養。
江盡棠看著蹲在太守府墻頭的宣闌,深吸一口氣,才說:“……你說的去會風家人,就是翻人家院子?”
宣闌道:“我現在要是被他們抓住了,很麻煩,不翻進去,那怎麼辦?”
江盡棠轉身就走:“少陪。”
宣闌道:“你就這麼丟下我一個人進去?”
江盡棠跟他講道理:“先不說我翻不進去,就是翻進去了,也會拖累你,所以還是你自己進去看看吧。”
他抬眼看了看,道:“那邊有間茶樓,我在里面等你。
”
宣闌垂眸看著江盡棠:“真等我?”
江盡棠一頓:“不然呢?”
宣闌便笑了:“成,你在茶樓里等我。”
他站起身說:“若是我出門找不見你,會很難過的。”
江盡棠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宣闌。
宣闌沒看他,只是說了一句:“我難過的時候,脾氣一貫不好,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要跳下去之前,還是轉頭看了江盡棠一眼,唇角勾著一旦笑:“聽話一點。”
江盡棠來不及開口,他已經縱身跳進了院子里。
他伸出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江盡棠緩緩收回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就走,在人少的地方,終于放出了袖中的鳴鏑。
……
宣闌功夫好,潛進太守府也被人發覺,廊檐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正在吩咐事情,宣闌閃身躲到了柱子后,正聽見他道:“那些刁民還是不肯來領東西?!”
“是……這幾天,統共也就十來個人來領了,還都是要的衣裳,吃食是半點不要。”
管家急的咬牙:“到底是哪里走漏了消息!這群賤民當真是……”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道:“風公子如今還在堂內坐著,太守大人也還在等著消息,這讓我如何稟報!”
下人眼珠子轉了轉,道:“之前您不是吩咐拉了很多染了瘟疫的尸體回來嗎?”
管家沉吟道:“若非情況緊急,我本不想如此做,但是眼見著皇帝都到了青州地界,再不動手恐怕來不及了。”
他一咬牙一狠心,道:“我去請示風公子和大人。”
說著他進了畫堂,下人們都垂著頭,有人小聲道:“虎子哥……那要是大家都染了瘟疫,我們可怎麼辦啊?”
之前跟管家說話的下人道:“你放心,我們都是太守府的人,當然是會跟著大人們一起離開,等到秋子堰那邊一開閘,水一進來,正好把這疫城洗一洗。
”
“可是……”有人不忍道:“那可是數不清的人命啊!”
虎子啐道:“就你心腸好?我告訴你,你要是同情他們,就留在這里別走,跟他們一起死!”
那人立刻就不敢說話了。
虎子道:“我們只是一些小人物,上頭的大人要他們的命,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嘛!”
就像是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借口,不少人都附和起來:“對啊對啊,我們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只能怪他們命不好!”
“……”
宣闌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
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只要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助紂為虐也變成了善舉。
管家沒多久就出來了,面色凝重:“你們趕緊召集人手,把尸體投放到城中,秋子堰那邊也要開始籌備了。”
下人們領命,四散開來。
等人都走了,宣闌一個閃身進了畫堂,就見里面氣氛僵持,坐在首座上的少年臉色鐵青:“我來之前,沒人跟我說過要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小公子別生氣啊。”生了一張容長臉的中年男人坐在少年下手,笑瞇瞇的說:“這些都是屬下吩咐的,和小公子沒有關系。”
少年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揪住了中年男人的衣領,冷冷道:“范嶺!你他娘的耍我?!”
范嶺笑了兩聲:“這怎麼能叫耍您呢?臨走前侯爺就吩咐屬下此行務必要讓小公子學到點什麼,這就是第一課啊小公子。”
他聲音陰沉沉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希望小公子能銘記于心。”
少年拳頭握緊又松開,深吸了兩口氣后松開范嶺的衣領,道:“我不屑與你們沆瀣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