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已布好大半,應當不會出太大的差錯。他此時死了,時間恰好。
“宣闌。”江盡棠咳了一聲,抓住了宣闌的手,輕聲道:“我幫了你一個很大的忙。”
“……什麼?”
江盡棠卻沒有回答宣闌的問題,只是說:“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好。”宣闌聲音哽咽:“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等我死后,你就知道了。”江盡棠聲音已經很低了,幾乎叫人聽不清:“宣闌,你不該喜歡我。”
他笑了笑,如蒼白月光,清冷偏又溫柔:“如果有來生,我們也不要多做糾纏。”
宣闌嘶啞道:“不要來生,就此世——你不準離開我。”
“江盡棠……你聽見沒有。”宣闌的眼淚落在江盡棠手背上,他委屈的像是個孩子:“我愛你……我不準你離開我!”
江盡棠抬起手,似乎想要為他拭去淚水,可指尖尚未觸及到宣闌的面頰,就已經頹然的落下,他似乎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眼前光影渙散,最終模糊一片。
他想,原來我在死去時,唯一能夠帶著的,只有這樣一份濃烈的摧毀了我的愛意。
“宣闌……”江盡棠聲音如同飛羽,輕而脆弱:“你母后臨終前,讓我告訴你。”
“她讓你不要恨我。”江盡棠輕嘆口氣:“可我覺得,你是該恨我的。”
“就恨我吧。”江盡棠喃喃道:“別愛我了。”
恍惚間天地寂靜,闃然無聲。
“……阿棠。”宣闌顫抖著去碰觸江盡棠的臉:“阿棠——”
山月將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主子……”
“嘭”的一聲,有人推開了門,簡遠嘉沉著臉將手中提著的人扔在了床前,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唰”一聲,他已經拔出了腰間長劍,橫在了那人脖頸上,聲音如臘月寒冬的冰雪:“陳折恒,如果救不回來他,我要你給他陪葬。
”
陳折恒一張臉板著:“他自己求死,我能如何?!我要是能救他,何必拖到如今!”
簡遠嘉彎腰揪住他衣襟:“別跟我扯這一套,我知道你有辦法。”
“你是藥王谷唯一的傳人,我不信你救不了他!”
陳折恒一把老骨頭,被千里迢迢的折騰下江南,本就一肚子的火,更別提簡遠嘉還是這麼個狗態度,他冷笑:“就算你殺了我,救不了還是救不了。”
“藥王谷……”宣闌眸光一厲:“你是藥王谷的人。”
陳折恒一頓,厭惡道:“怎麼,十年前你父皇屠了我藥王谷滿門,今天你又想要我性命?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你要殺就殺!”
宣闌彎唇笑了:“朕殺你做什麼——朕只是想要告訴你,藥王谷的人并未死絕,當年先帝留下了藥王谷谷主的女兒,一直養在宮里,你大約不知道吧?”
陳折恒面色一變:“你是說小姐她——”
宣闌冷冷道:“朕不殺你,但是宮里折磨人的法子很多,若今日江盡棠死了,朕就在你面前將她五馬分尸如何?!”
“………你敢!”陳折恒提高了音量:“你不準動她!”
“救他。”宣闌陰冷的道:“江盡棠死,陳裳也別想活。”
聽見陳裳的名字,陳折恒一咬牙,“我不一定能夠救活他,我說過了,是他自己想死,他不想活,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別廢話。”宣闌壓住喉嚨里翻上來的血腥氣,“救他!”
陳折恒深吸一口氣,給江盡棠把脈,此時他已經同死人無異,脈搏微弱的幾乎摸不到,陳折恒面色難看,喂了江盡棠一顆藥,道:“這藥只能暫時護住他的心脈,解不了他的毒。”
“什麼毒?!”宣闌立刻問。
不光是宣闌,就連山月和簡遠嘉也是錯愕不已。
江盡棠中了毒?!
陳折恒冷笑:“他先天不足,根骨弱,所以百病纏身,本就是早夭之相,這毒解與不解,沒什麼差別……或許還得感謝下毒之人,若不是這穿腸毒藥,哪能留得住他這麼多年,這十年的命數,都是從閻王爺手里搶下來的。”
“你什麼意思?!”簡遠嘉道:“這毒解不了?!”
“如果陳裳還活著,這毒就能解。”陳折恒看了宣闌一眼,道:“但是毒解了,他的病就會立時要了他的命。”
“一定還有辦法……”山月忽然對陳折恒磕了三個響頭:“陳先生,您一定有辦法的,您在主子身邊這麼多年,怎麼忍心看他就這樣去死?!”
陳折恒對著山月倒是擺不出什麼臭臉了,他知道這孩子赤膽忠心,滿心滿眼只有江盡棠一人,最是單純不過。
要說他恨江盡棠麼?起初是恨的。
因為江盡棠,藥王谷被屠,他雖僥幸躲過一劫,卻也只能隱姓埋名,甚至他起初自薦進千歲府,也是奔著要江盡棠命去的。
可是在江盡棠身邊一待,就是將近十年。
他沒能下得了手。
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他看盡了江盡棠的痛苦煎熬,于是屠刀就再也落不下去。
“我不是不想救他。”陳振恒深深地嘆一口氣:“你們非要強留他在這人世間,焉知對他來說,死亡才是解脫?”
山月一怔。
“就算他想死。”宣闌陰鷙道:“朕也要親口聽他說。”
陳折恒嘆口氣:“他中的毒,叫做透骨香。”
“是十年前,先帝命藥王谷所制的秘藥。”
“其實說是毒藥,透骨香所耗費的天材地寶無數,價值連城也不過如此。”陳折恒看著江盡棠蒼白的面色:“正是因為這顆藥,他的病才能被壓住,但這毒也在侵蝕他的五臟六腑,兩相博弈,先帝算好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