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半跪在江盡棠面前,握著江盡棠的手,雙眸之中溫雅不再,全是壓抑多年的偏執,柔聲說:“我沒有給你煮長壽面,但是……”
他說:“我把龍椅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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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狗皇帝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①:出自《龍光寺竺道生法師誄》
第95章:月亮
滿堂驚愕, 震驚于宣恪的瘋狂。
江盡棠的表情卻很淡,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垂著眼睫, 靜靜地看著宣恪,良久, 道:“我不需要。”
如果貪戀這把龍椅,早在十年前他就可以坐上,他從不屑這人間的潑天富貴。
宣恪輕笑道:“長寧,我從前送你那麼多東西, 你一次都沒收過, 這一次,不要讓我傷心了吧?”
江盡棠沒有說話。
印曜卻是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站起身道:“陛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風陳印三家豁出命, 就是為了推宣恪坐上帝位, 再為世家謀百年殊榮,如今宣恪卻讓一個閹人坐在了龍椅上!
宣恪慢慢站起身,抬起手, 緩聲道:“印曜、印熙伙同風汝覃、陳嵐謀逆, 九千歲帶兵伐逆,將此四人, 就地格殺。”
“是!”
金鑾殿中刀劍齊出, 捕蟬的螳螂落入了黃雀眼中。
印曜怒道:“宣恪!你瘋了不成!?你以為我們死了,江盡棠會放過你?!你……”
他話還沒有說完, 忽聽“錚”的一聲響,宣恪抽出了侍衛的長劍, 慢慢的走下了臺階。
印曜不由得后退一步, 兵卒的刀劍卻又閃著寒光, 他咬牙道:“你們都是我印家府衛,宣恪給了你們什麼好處,讓你們以刀劍向我?!”
宣恪笑道:“此役若你勝,你仍舊不過臣子,若我勝,我是帝王,你覺得這個選擇很難做?”
印曜暗罵了一聲。
此次兵變,他也是思慮良久,才定下了萬全之策,就是怕宣恪稱帝后翻臉對印家痛下殺手,是以執意將印致萱嫁入安王府,讓印家和宣恪徹底綁在一起,若將來宣恪翻臉,也要掂量掂量他的帝位來的是否名正言順,卻不想宣恪這個瘋子,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自己坐上那把椅子!
“殿下。”印曜深吸了一口氣:“還沒有到圖窮的地步,您想要什麼,我們坐下來談……”
“我不想要什麼。”宣恪看了眼殿外的天色,輕聲道:“這十年來,我只是想要得到我年少時候,天上掛著的月亮。”
他無意權勢,無意富貴,只是想要……一個人的笑顏。
印曜強撐著道:“殿下,若您為帝,這天底下什麼不是您的?!您……”
宣恪皺了皺眉,道:“你太吵了。”
印曜還沒來得及說話,劍光一閃,鮮血噴濺,他已經倒在了地上。
印熙大駭,慟聲道:“德光!!”
他抱著弟弟的尸體,眼中含淚,道:“宣恪!你竟為了一個閹人,自毀長城,你……”
長劍上的鮮血滴落在地上,宣恪舉起劍,對著印熙,笑了一下:“我如何?”
印熙到底怕死,哆嗦道:“殿下……殿下。”
他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老淚橫流:“殿下,您若放我一條生路,我印家全族必定立刻離開京城,永生永世不再讓您看見……更何況……更何況您和萱兒是拜了堂的夫……”
他話還沒說完,長劍光過,印熙死不瞑目,倒在了印曜旁邊。
“你不如印致萱。”宣恪冷淡道:“她比你有氣節。”
兩個主心骨接連喪命,風汝覃和陳嵐已經是目眥欲裂,陳嵐自知今日免不了一死,他咬牙道:“殿下,陳嵐自知大逆不道,愿意受死,只求殿下留我陳氏一條血脈!”
宣恪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沒說話。
陳嵐心一橫,站起身,長刀出鞘,狠狠地扎進了自己的心口。
他盯著宣恪,吐出一口鮮血:“請殿下……留我陳氏一條血脈!”
但他至死,也沒聽見宣恪的允諾。
只留下風汝覃一人。
他笑了笑:“當初印曜來找我,我本不想趟這趟渾水,但是江南的事情我風家實在是參與的太深……早就不是我不想,就能不做的了。”
他輕嘆口氣:“風家百年基業,毀于我手,我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盡棠:“九千歲到底棋高一著,風某技不如人吶。”
“大人謬贊。”江盡棠溫聲說。
風汝覃大笑出聲,一頭撞死在了柱子上。
宣恪抬手擦去臉上濺到的鮮血,轉身看著江盡棠:“我要送你的,不僅僅是這把龍椅。”
“我甚至可以幫你完成當年定國公的宏愿。”
世家壟斷,寒門無路,歷代帝王深知大業積病,卻狠不下心來刮骨療毒,沒有名正言順將四大家連根拔起的理由,更怕動搖自己的根基。
但是宣恪這個瘋子,他不在乎。
“我知道你在等什麼。”宣恪說:“宣闌不會回來了。”
他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他會永遠留在江南,這把龍椅,我送給你了,就只有你來坐。”
江盡棠站起身,走下長階,他白衣如雪,清冷出塵,與遍地鮮血,滿室肅殺格格不入。
“他會回來。”江盡棠說:“宣恪,你送我的,我都不要。”
就這一句,徹底激怒了宣恪。
他一把攥住江盡棠的手腕,逼問道:“你到底要記恨我到什麼時候?!”
“是,我對不起江余音,但是長寧,荊州六年風雪,還不夠償還麼?!”
江盡棠冷冷道:“償還?”
“你就算死在荊州,江余音也不會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