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善芳只是淺淡一笑。
林詠想起什麼,道:“印家那個姑娘……前兩日來找你了?”
林善芳和印致萱同樣的年紀,兩人關系不錯, 印家獲罪, 印致萱又是罪王的王妃,她不等宮里下旨處置, 就自請剃度出家, 常伴青燈了,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卻得了這樣一個結局, 著實是叫人唏噓。
“嗯。”林善芳道:“阿萱來同我告別。”
“印家男兒多鼠輩,這個姑娘生在印家, 倒是可惜了。”林詠搖頭嘆息。
“削發為尼, 對阿萱來說, 未嘗不是解脫。”林善芳笑了笑:“她同女兒告別的時候,很是灑脫。”
林詠頓了頓,道:“她可還同你說了別的?”
林善芳說:“未曾。”
其實是有的。
那一日她送印致萱至門口,印致萱忽然轉頭對她說:“宣家的男人癡情,你做不了當今陛下心尖上的那個人,也就做不了他的皇后。”
不等再問,印致萱已經飄然而去。
林善芳知道,不管是京城第一美人,還是書畫雙絕,對印致萱來說都是枷鎖,她學這些不是因為喜歡,而是能夠讓自己賣出一個更好的價錢,她對印家感情淡薄,甚至親眼看見自己的兄長印文興死在自己面前,也沒有絲毫觸動。
這一去山水迢迢,印致萱終于只是印致萱了。
而她留下的那句話,林善芳也終于想通,林詠卻還沉浸在當皇帝岳父的美夢里。
“父親。”林善芳道:“您上朝要遲了。”
“我們快走。”林詠說:“我已經在宮中打點過了,就說你是去拜訪宮中深居的老太妃,你自己抓住機會,在陛下回乾元殿的路上等著,知道了麼?”
他嘆口氣:“眼見著陛下也是要十九了,封后的圣旨卻始終沒有下,為父心里忐忑難安啊。
”
林善芳沉默。
她知道,立后的圣旨不會來了。
父女兩入了宮,林詠自去金鑾殿上朝,今日那江氏遺孤歸朝,朝堂上波詭云涌,有受了江璠之恩的想要見見故人之子,也有謹慎忌憚滿腔懷疑的,林詠一進去,只覺處處都是危機。
在太監尖聲的唱喏里,皇帝坐上了龍椅。
他坐在最高處,俯瞰群臣,淡聲道:“諸卿都知道,朕特允了定國公第三子入朝參政,今日諸位正好見見。”
顧之炎當先一步道:“陛下仁慈圣明,我等自當盡力教導后輩,為大業盡綿薄之力。”
首輔都開了口,其他朝臣也紛紛應和。
“宣,定國公第三子覲見——”
層層唱喏聲傳出去,眾人不由的都看向正殿門口,林詠也不例外。
他同江璠沒有什麼交情,只是單純的好奇,這個以十七歲的年紀考上狀元的麒麟子,是何模樣。
一襲紅色官袍出現在金鑾殿門口,那艷麗的布料勾勒出來人修長身形,他挺拔如松,一步步走進金鑾殿,自有驕矜風骨。
本朝狀元著大紅,戴方翅紗帽,頭簪一朵金花,一般人壓不住這樣的艷色,來人卻生了一張羞煞春花的臉,膚白似泠泠月色,眸如淡淡煙云,長身玉立,皎若玉樹臨風中,
然而眾人卻并無閑心欣賞狀元郎的凡塵難見的相貌,有人驚恐失聲:“九、九千歲!”
來人可不正是死在兵變之中的權宦?!
文武百官駭然。
高高在上的帝王唇角卻帶了一點笑意。
他安安靜靜的看著江盡棠走進來,一如當年初見,神清骨秀,霞明玉映。
這世間再也沒有比他更加鮮妍的顏色。
恍惚想來,漫漫十二年過去,江盡棠從未變過,他一直是懷瑾握瑜,冰壑玉壺的真君子。
“大人認錯人了。”江盡棠淡淡的看著失聲的官員,道:“在下姓江,名盡棠,字舒錦,是定國公江璠的幼子,一直在江南揚州養病,不曾見過大人。”
那朝臣的表情跟見了鬼似的:“怎麼可能……你分明就是——”
“劉大人。”宣闌瞇起眼睛:“看來你是真的和江公子一見如故,若不然等下朝后,你們再一起好好聊聊?”
劉大人自知失態,趕緊道:“微臣失儀,請陛下勿怪。”
“怎會。”宣闌撐著下巴,眼睛里含著笑意,映出江盡棠的身影:“江公子雪胎梅骨,淵清玉絜,朕見了都覺驚艷,,何況劉大人。”
江盡棠:“……”
劉大人勉強控制住了表情,但他看著江盡棠,知道他絕對就是那個掌了大業十年大權的權臣。
但是皇帝說他是江璠的幼子,那他就是江璠的幼子。
江盡棠提起袍擺,端端正正的跪下去,背脊挺直,聲音清潤:“臣江盡棠,拜見陛下。”
宣闌站起身,一步步的下了御臺,親手扶起了江盡棠,少年眼睛明亮澄澈,分明滿堂衣影,他眸中卻只有江盡棠一人,“愛卿不必多禮。”
“愛卿是光遠十五年春闈的狀元,卻因種種原因未能入仕,今朕著卿入翰林,望卿為我大業盡心盡力。”
“陛下——”朱由源趕緊道;“此舉不妥!”
宣闌瞇起眼睛:“朱大人,難道你是覺得,江卿之才,做一個小小的翰林學士委屈了?”
朱由源:“……”
他是覺得皇帝不該養虎為患,引狼入室!
“朱大人愛才之心,朕明白。”宣闌笑了笑,聲音卻很冷:“只是江卿到底剛回朝堂,不宜大封。
”
朱由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