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盡棠輕聲道:“臣,謝陛下隆恩。”
十二年前,他也是站在這里,那一年他十七歲,連中三元,大業前所未有見,他著紅衣,戴紗帽,簪金花,最是意氣風發。
那時候宣慎坐在龍椅之上,或許已經動了對江家的殺心,但是他看著江盡棠的眼睛里滿是欣賞,還是把頭甲給了江盡棠,再無人知道他是惜才,還是已經料定了江盡棠會是一把無往不利的尖刀。
當年江盡棠站在這里時心中的宏愿,于過往的十二年里被一點點的消磨,他以為那些鴻鵠之志已死,現如今,卻有一把燎原的火,重新將它點燃。
“江卿。”宣闌看著他,輕聲說:“著紅衣,甚美。”
江盡棠抬眸,一雙宛若染了江南三月桃花雨的眼睛微微彎了彎。
從此山河壯麗,錦繡人間,年歲可期。
……
京城再一番動蕩在所難免,畢竟文武百官誰都不認識江盡棠那張臉。
林善芳聽見婢女說了這個消息,表現的卻很平淡,婢女驚愕道:“小姐,您就不……好奇麼見?”
“沒什麼可好奇。”林善芳看著御花園里的夏花,輕聲說:“陛下說他是誰,就是誰。”
婢女嘆口氣:“老爺讓您去見見陛下,您怎麼……”
林善芳沒說話,只是找了條偏僻的小路繼續往前走,忽然,她聽見一道聲音,很輕:“我方才說你穿紅衣好看,可不是在誆你。”
婢女看見前面花樹下的兩人,眼睛瞪大,就要驚呼出聲,林善芳一把捂住她的嘴,皺眉道:“你嫌命長了?”
婢女趕緊搖頭。
林善芳聲音很低:“不準出聲。”
婢女點頭。
林善芳這才松開她,轉眸就見西府海棠的花樹下打了個秋千,一身紅衣的狀元郎坐在秋千上,穿著龍袍的皇帝站在他身后,輕輕推動秋千。
林善芳從沒見過這樣的宣闌。
好像從高高的云端,走進了污濁的人間。
而坐在秋千上,微微闔著眼的人,就是他在這紅塵里的所有欲和孽。
“定國公府應該快要修葺好了。”宣闌抓住秋千的繩索,自己也坐在了江盡棠旁邊,道:“朕不太記得其中的布局了,只好找了些有印象的人,摸索著復原。”
江盡棠睜開眼,道:“不必如此。”
宣闌一笑:“我知道你很想家。”
“不然你千歲府上的院子,不會叫如故居。”
江盡棠微怔。
宣闌湊過去靠在他肩頸上,問:“我有沒有獎勵?”
“有。”江盡棠說:“獎勵你看一天的折子。”
宣闌也不惱,道:“阿棠,我沒有葬你姐姐的尸骨。”
江盡棠一頓。
宣闌低聲說:“我想著,你應該想親自葬她。”
良久,江盡棠才說:“嗯。”
宣闌捧住他的臉頰,道:“阿姐要是知道我這麼疼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江盡棠:“誰是你阿姐?”
*
作者有話要說:
笑死,狗子于情于理都得叫江余音一聲叔母。
第106章:落水
宣闌這人一貫沒皮沒臉, 說的理所當然:“我們都見過長輩了,你的阿姐,自然就是我的阿姐。”
江盡棠看著他秀麗眉眼, 這張臉分明和宣慎那麼像,卻又似乎截然不同。
他抬手將宣闌頰邊的碎發撥開, 輕聲說:“宣闌,你真的是好奇怪。”
“嗯?”
“你好像從來沒有害怕的東西,永遠自信,你想要的, 終究都會得到。”江盡棠喃喃的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
“那你現在見過了。”宣闌握住他的手, 說:“不過阿棠,我也有害怕的東西的。”
“什麼?”
“我怕你離開我。”宣闌輕聲說。
江盡棠笑了:“我不就在這里?”
宣闌忽然抱住他,頭埋在他脖頸間, 像是撒嬌一般:“我想要你永遠陪著我。”
良久, 江盡棠才伸手回抱住他,無奈道:“好,永遠陪著你。”
宣闌在他修長的脖頸上一吻, 道:“你可不能騙小孩子。”
江盡棠殊為震驚:“你好意思說自己是小孩子?”
“我比你小好多。”宣闌說:“我當然是小孩子。”
他耍起無賴來, 江盡棠根本就沒辦法,只是笑了一聲:“你從前不是最討厭我把你當孩子?”
宣闌在他耳邊說:“現在我發現當個小孩子挺好的, 比如說……”他修長手指從江盡棠的衣襟探進去, 感覺到懷中人的戰栗和急促的呼吸,他狡黠一笑:“這樣對你, 你不會生氣。”
“……”江盡棠抿唇說:“我會生氣……把你手拿出來!”
他因為宣闌的動作,眼圈都紅了, 更襯得一雙眉眼艷麗奪目, 極其漂亮。
人間最艷不是庭前芍藥, 而是清冷謫仙,染上了欲色。
宣闌可不會聽他的話,更加得寸進尺,江盡棠幾乎坐在他的腿上,雙腳懸空,沒有安全感,眼睫上也盈著霧氣,看東西都有些模糊,他手指發顫的抱住了宣闌的脖子,喘息著說:“這里……是御花園!你松開我……”
宣闌在他眼角吻了一下,道:“放心……要是有人看見了……”
他的下巴枕在江盡棠的肩膀上,眼皮子抬起來,正好對著花樹后林善芳主仆兩人,他唇角勾起一個殘忍的笑,輕聲說:“我就把她們的眼珠子挖出來。”
林善芳和婢女都是渾身一僵,被巨大的恐懼所籠罩。
“……我們走,趕緊走!”林善芳聲音極低,額角上都滲出了冷汗:“快!”
婢女早就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聽見林善芳的話,只會點頭,跟在林善芳后來匆匆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