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
沈靳之應聲,聲音比平時低得多。
程沐則剛想說什麼,隱隱聽電話那頭有開會的背景音。
他身形一滯:“你不會在開會吧?”
沈靳之低聲肯定。
“抱歉抱歉,打擾了。”程沐則急促地掛斷電話。
二十多分鐘后,程沐則才接到沈靳之撥回的通話。
程沐則向沈靳之發出了晚飯邀約,不巧的是沈靳之人在外地,一段時間都不在津松市。
看來,他們只能等沈教授那邊的事情結束再說了。
當晚,程沐則和方爍各自收到面試通過的消息。
程沐則請方爍吃了頓大餐,慶祝一番,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簽訂合同的當天,程沐則和方爍才知道第一節 課的安排就在兩天后。
開課的當天,已經是程沐則失去沈靳之消息的第五天了。
他早早地到了學校。
攝影系的一位老師帶他去了教室,并把他引薦給同學們。
雖然反復練習過很多次,但真正站在臺上的時候,程沐則還是有些緊張。
他隨意向下掃視,竟在最后一排發現了一個身形酷似沈靳之的人。
那戴著純黑的口罩,既沒戴眼鏡又低著頭,程沐則不敢確認。
此刻,他沒有多余的精力分神,全身心地投入了課堂中。
好在分享經驗對于程沐則來說是一件相對放松的事,他漸入佳境,思路也流暢了許多。
時間匆匆流逝,課堂接近尾聲。
PPT被翻到最后一頁。
程沐則問道:“關于這節課,大家還有什麼疑問嗎?”
教室里一片沉默。
突然間,一個男生從靠后排的位置站了起來。
“這位……程老師。”
他的語氣不善,故意把“老師”這兩個咬得很緊,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
“你今天講述了人像和風光兩種攝影兩種類別,風光的例圖是你自己的作品,人像的例圖卻全都是別人的作品,該不會是你根本不會拍人像吧?”
那番話像一根尖銳的魚刺般戳在程沐則心口。
兩年多前,程沐則出院后才發現,自己丟失的不僅是記憶,也失去從事人像攝影的能力——他無法拿起相機對準任何人。
每當他想以人為拍攝主體時,雙手就會止不住顫抖,而且根本無法控制。
程沐則去了很多醫院,但因為他遺忘了很多東西,終究沒能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而解決這個問題,也是他執著尋找自己丟失記憶的原因之一。
那學生見他不說話,說話愈發得寸進尺:“作為非學院派攝影師,只會紙上談兵還來教我們,是不是就太業余了?”
學生們開始議論紛紛,原本安靜的教室像是溫度即將升到臨界點的水,逐漸趨于沸騰。
事實上,學院派和非學院派攝影師的矛盾由來已久。[注]
接受非學院派攝影師的指導,學生們中有很多都是不屑一顧的。
程沐則上學的輔修過攝影類專業,也取得過相關學位,卻在自我介紹時候刻意略掉了這點,目的是與方爍共擔壓力。
畢竟方爍是純純的非學院派,完全沒有經過系統的理論知識學習。
如果今天他不能鎮住這些學生,方爍將要面臨的壓力就可見一斑了。
此起彼伏的討論聲逐漸駁雜,其中不乏暗諷。
程沐則拿起桌上帶優盤,重新插在電腦上。
優盤里有幾張他以前的未公開作品,足以在這種情況下堵住悠悠之口。
可就在這時,一直在旁聽的老師忽而站起身,呵斥道:“都吵什麼?程老師能給你們講課自然是有道理的。”
說完,他客氣地轉過身,遞過來一部相機對程沐則道:“不然就給他們現場示范一次吧。”
這一番舉動下來,程沐則原本準備好的決絕方式當場失效,生生地爛在了手里。
程沐則凝視著那部相機,一時騎虎難下。
他當然知道解決這個困境的最佳方式就是當場產出一個作品。
可這最簡單的解決方式,對于他來說,卻是最難的。
眾目睽睽下,他動作遲緩地接過相機,表面波瀾不驚,雙手卻止不住微微發顫。
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炙烤著程沐則,隱隱有細汗從程沐則的額角滲出。
他在害怕。
年少時,他四下拜師,不知道丟過多少臉面才初窺門徑。
正式踏上這條路上以后,也從未因為所謂的面子而減少和別人的交流探討。
他從不害怕丟人。
他最害怕的,是在自己最熱愛的領域,以這種方式接受挫敗。
但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退縮的余地。他指尖微微蜷縮,抬起相機。
“程老師。”
就在這時,教室的后排傳來了沈靳之的聲音。
他摘下口罩,從座位上站起來。
“手傷了就別勉強自己,如果可以,能讓我這個半吊子學生代勞嗎?”
作者有話說:
注:學院派攝影師,一般是指正規科班出身,受過系統培訓教育的攝影師,一般具有豐富理論知識。
下一更明晚10點~
第21章 先生,約……嗎?
程沐則抬頭,循著聲音望過去。
像是做夢般,沈靳之就這樣在他最無助的時刻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