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透支精神的人雙雙趴在桌面上,根本不想起身。
就在這時,門口的鈴鐺再度晃動。
“請問現在還能報名嗎?”
程沐則緩緩從桌子上起身,身形有些懶散:“今天就先到——”
而當他看見來人是誰的時候,立刻收住了話頭。
“沈老師?”
聽見是沈老師來,方爍也起了身。
和沈老師打完招呼后的片刻工夫,方爍接到了表哥的電話。
三言兩語間,方爍就找回了自己丟失的神采。他匆忙和兩人告別,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工作室。
晚風悄然從門口鉆進,短暫地引起了氣流的波動,又很快隱匿于安靜中。
屋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沈靳之看向隔著書桌與程沐則相對的椅子,問道:“我能坐這嗎?”
“可,可以的。”
沈靳之坐下,椅子和地面摩擦,生出細微的聲響。
他抬手提起手里抓著的口袋,放到程沐則面前的桌子上。
“我還要耽誤你一會兒,不然,先吃個晚飯?”
隔著薄薄的塑料袋,一陣咸香幽幽傳來。程沐則眼睛一亮:“這是‘記憶味道’的炸醬面?”
沈靳之點點頭。
“還有這個。”
沈靳之單手搭上桌面,攤開掌心。
糖紙反射出暖紅色的光芒,淡淡地暈散進沈靳之深邃的眸底,映亮了那雙燈光都穿透不進的眼眸。
像是暗夜曠野間點起的星點火苗,孤寂到深沉。
程沐則的心跳仿若暫停了一秒,又惡補式地反彈。
他咽了咽,錯開沈靳之的視線,打開了那份外賣,攪動拌勻。
面條微微泛著熱氣,連黃瓜都是爽脆的,像是剛做好沒多久。
程沐則吃著吃著,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今天的炸醬面,沒有胡蘿卜。
不知是餓了還是窘迫到緊張,一碗面很快就見了底。
他接過沈靳之遞來的紙巾,不知道該說什麼。
帶他參觀工作室?
程沐則抬眼,直直對上沈靳之蘊著笑意的眼底。
“你組織的活動,我能參加嗎?”
一句出乎意料的話。
“是開玩笑吧?”
“我知道你們有要求,人也要得也少。”沈靳之的十指交叉相疊,“不如和我聊聊再做打算?”
程沐則這才明白,原來沈靳之說的耽誤一會兒,是這件事。
他向沈靳之確認:“你認真的?”
“我很像開玩笑的樣子嗎?”沈靳之微頓,“那我需要再認真些。”
他的視線鎖定到不遠處的相機包上:“需要現場創作嗎?”
“不不。”程沐則鈍鈍地眨眨眼,“你想去的話,我們肯定隨時歡迎。”
沈靳之扶了扶鏡框,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我這算,走后門嗎?”
“不算的。”程沐則搖頭,“你在課上幫我的那次,我算是見過你的水平,參加這次的活動,綽綽有余。”
可沈靳之卻像是完全沒理解他電話,自說自話般地說著:“明白了,意思是走后門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程沐則舔舔嘴唇,試圖重復剛才的話,“我是說——”
“我答應了。”沈靳之拿下撐在桌面上的手,“在我這,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程沐則一驚。
這種話,是可以隨便說的嗎?
他張張嘴,舌頭有些捋不順:“什,什麼?”
沈靳之重復道:“我說,你想要我幫你什麼都可以。”
聽起來正常了許多。
程沐則松了口氣,卻又沒完全松下來。
他感覺自己的病好像又嚴重了點,已經到從神經系統向聽覺系統輻射的地步了。
看來他得再和蔣醫生談談了。
那天,他是和沈靳之一起回家的。
直到睡前,程沐則才想起自己問咨詢師的問題還沒得到回復。
問題得到了解決,他就干脆就不問了。
他剛發出去一句「暫時不需要了」,對方就正在輸入中了。
幾秒后,他接到了回復:「那祝一切順利。」
……真會挑時候上班。
一連忙碌了幾天,程沐則和方爍終于敲定了此次活動最終人選。
準備出發的當天,秦逸又來工作室哭嚎。
“真不帶上我和我女神啊?”
“你說呢?”程沐則道。
“就因為我不懂攝影?”秦逸氣憤地指著名單上萬衛鐸的名字,“那他呢?方爍的表哥不是大老板嗎?我看他也不知道快門在哪吧?”
“嗯……萬老板額外承擔了本次活動的全部費用。”
“……”秦逸翻了個白眼,“萬惡的鈔能力。”
程沐則抽走他手里的名單,語重心長道:“我們去的地方不適合旅游,還要在日出前就起來,你覺得帶你們倆去,合適嗎?”
這番話徹底說服了秦逸,他無奈地癟癟嘴:“行吧,那我等你回來。”
中巴車停在店門口的路邊,也是津松大學的偏門。
臨近集合時間,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做完最后的善后,程沐則上了車。
中巴車里沒坐滿,程沐則一邊往前走一邊找空座。
“你好。”
他身后傳來一陣清麗的女聲。
程沐則轉過身,看見了一個略有面熟的姑娘。
“我叫唐落,你可以叫我落落。”那姑娘半提示地說,“我們見過面的,在學校附近的面館。”
程沐則想了好久才想起來,她應該是上次自己去面館盯梢沈靳之時坐在他對面的姑娘,是秦逸女神的閨蜜。
他揚起一個禮貌的微笑:“你好,落……同學。”
姑娘抿嘴偷笑,向里騰出了一個座位:“坐我這里吧,剛好有個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