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四處都透著暗紅的光芒,仿燭的暖光暈散在沈靳之臉上。
他的眼神里裝著濃稠到化不開的情緒,程沐則見過——就是他們第一次在津松大學門口見到的時候。
不同的是,他這次的眼神里還藏著幾分緋色。
沈靳之撐著從床上起身,床墊隨之上下起伏。
看著向他靠近的沈靳之,程沐則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哐。”
程沐則的后腿撞上了床頭柜,擺在柜子上的眼鏡劇烈震蕩,偏移了原來的位置。
“嘶——”
程沐則倒吸一口氣。
沈靳之立刻半蹲下來,想查看程沐則的傷,程沐則卻連連擺手:“沒事,沒事的。”
沈靳之碰不到程沐則,轉而起身走向自己的背包。
他目的明確地找到氣霧劑,重新回到程沐則身邊。
“上藥。”
“啊?”程沐則推拒道,“不用的,我真沒事,磕到一點而已。”
沈靳之關掉那些曖昧不清的燈,切換成相對明亮的,言辭間分外強硬:“必須上藥。”
程沐則見躲不過,只好坐在床邊,自己挽起褲角。
腿上磕到的位置已經微微泛了青,承接力道的中心也隱約透著血色。
沈靳之屈身,半跪在他面前,仔細確認淤青處沒有開放性傷口,才打開了氣霧劑的蓋子。
“給我吧,”
程沐則伸手,卻撈了個空。
沈靳之的行為不容辯駁,動作卻極度溫柔,他小心撩起程沐則的衣物,細心地噴上氣霧劑。
微涼的噴霧沁入皮膚,緩解著程沐則的灼痛感。
噴完,沈靳之抬起眼,柔聲道:“疼嗎?”
程沐則沒心沒肺地笑了笑:“不疼的。”
“但是我疼。”
沈靳之說完,快速撤離視線,帶著幾分掩飾的意味。
程沐則怔了怔。
沈老師說的應該是自己砸他的那兩下吧。
他愧疚地欠欠身:“對不起啊,我也給你噴點藥吧?”
沈靳之嘆了口氣:“你要是想把我砸到需要上藥的程度,至少得好好照顧自己,然后養胖些。”
兩人說話的間隙,藥物已經結上了一層干膜。
沈靳之換了另一瓶,重新噴上。
“坐好,等藥干。”
他拿起床頭柜上的眼鏡,撥通了客房服務的號碼。
“您好,請問8402還可以加一個床位嗎?”
“對不起先生,我們的床位緊張,半個小時前有位先生訂了最后幾個加床位,現在已經全部售罄了。”
沈靳之沉默片刻,道謝后掛斷了電話。
他打開手機,撥給了萬衛鐸。
電話剛一接通,他就直言問道:“怎麼回事?”
萬衛鐸也不和他繞彎子,閑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
“人是老狐貍,就是心太軟了,我這不是在幫你嗎?真不用謝了。”萬衛鐸欠欠地繼續說,“千萬別來找我啊,我困得很,萬一腦子不清醒和盤托出了實情,我不負責的。”
“……”
“Have a nice night~”
萬衛鐸掛斷了電話。
他們相處時,大多數都是萬衛鐸在他身上吃癟,這樣顛倒過來的情況實在太少,沈靳之一時有些不習慣。
藥已經徹底干了,程沐則整理好褲腳,問道:“是沒有其他床鋪了嗎?”
沈靳之默認。
程沐則向前坐了坐:“沒關系,我再多要一床被子,我們各睡一邊就是了,兩個大男人怕什麼?”
他說完這話,莫名有點心虛。
他靠到床頭,重新撥打了客房服務通訊。
酒店很快送來了被子。
為表坦蕩,程沐則脫掉外衣鞋襪,直接鉆進了被子。
水床內的液體來回晃動,貼合地托舉著程沐則的身體。
“沈老師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沈靳之站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重新上床。
液體的波動從他這邊延展到程沐則那邊,帶給兩人的卻不是放松。
燈光驟暗,沈靳之關了燈。
程沐則的瞳孔緩慢接受著燈光的變化,夜燈由暗至明。
沈靳之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地側躺著,像個安放在那的人形塑像。
光影下,程沐則瞧見沈靳之耳后還貼著東西,正翹著邊角。
好像是暈車貼。
這東西貼久了對身體不好。
程沐則伸直手,費力地夠到沈靳之耳后,撕掉了那張圓形藥膏。
沈靳之的身子明顯一震,細小的震蕩順著床體傳開。
他遲緩地轉過身,神色晦暗不明。
程沐則嘴唇微張,略有尷尬地抬起他撕下的暈車貼:“你忘揭了。”
他不敢看沈靳之的反應,拉起被子蒙過頭頂,迅速背過身去:“沈老師晚安!”
沈靳之盯著裹得像粽子似的程沐則,淺淡一笑。
“晚安。”
沈靳之不再移動,聽著程沐則逐漸放緩的呼吸,忐忑又期待地等著。
半個小時后,程沐則睡著了。
月色從窗簾的縫隙擠進房間,散落在程沐則的發絲間。
終于,他等的人翻了身。
程沐則無意識地移動著,抱住了沈靳之。
沈靳之勾起唇角,極輕地說著:“不是說好各睡一邊嗎?阿夏,你越界了。”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卻看不到程沐則磕傷的位置。
他的阿夏,原本是個只要磕碰一點就會喊疼的嬌氣包的。
遠處的車輛穿行在馬路上,傳來細膩的白噪音。
沈靳之抬起手,卻懸停在程沐則的背脊之外。
“你欠我兩次了。”
他平復著悸動的心跳,輕描淡寫地說著。
“我這個人很小氣,所以希望你大方一點,能多還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