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靳之指尖微動,捻起藥片,費力地抬起手。
程沐則看在眼里,還是拿回了藥片:“我來吧。”
他拿起藥片,緩慢靠近沈靳之的嘴唇。
沈靳之吃得很艱難,干燥的唇瓣不可忽視地掃過他的手心,灼熱得發癢。
一次、兩次、三次。
他終于吃到了藥片。
退燒藥很苦,程沐則趕緊遞上溫水。
比起叼藥片,沈靳之喝水的動作就順暢了很多。
程沐則督促沈靳之喝完了那杯水,才移動水杯放回原位。
“學長。”
程沐則喚了一聲,一直糾集在心里的困惑迫使他開口:“剛才你——”
“咳咳咳。”
沈靳之突然咳嗽起來。
發咳的震顫從沈靳之的后背傳到程沐則身上,震得他心驚膽戰。
他后撤身子,扶著沈靳之重新躺下。
望著沈靳之咳到泛起緋色的臉頰,程沐則還是咽下了嘴邊的話。
還是等他病好點了再問吧。
看著沈靳之身上的衣服,程沐則抿了抿嘴。
“學長,家里有新毛巾嗎?”
沈靳之偏頭,看向立在房間邊緣的衣柜。
程沐則會意,靠近過去。
衣柜離床頭的臺燈很遠,照過去的光線都很暗淡。
程沐則看不太清,他隨手打開衣柜,視線掠過一排排素色的襯衫西服,停留在幾個未拆封的毛巾上。
再往下一層,是幾套疊得整齊的睡衣。
程沐則取出其中一套放在沈靳之床角,帶著毛巾來到浴室。
回來的時候,他帶了兩條熱毛巾。
程沐則把毛巾暫放在床頭,抬手去解沈靳之的襯衫扣。
熱水浸泡過的手還冒著熱氣,不經意掠過沈靳之的皮膚。
衣扣離開束縛,不再守護衣料下的溫度。
沈靳之原本失力的眼皮驀地一抬,下意識攥住解他衣扣的那雙手。
他迷蒙的眼底間漸漸聚攏起不可言說的蠱惑,神色也愈發深暗。
“我現在病了,意志力可不夠堅定。”
濃稠的暗示順著黑暗散開,拉開一張捕網。
程沐則注視著他,怔怔地眨眨眼。
意志力?
難道是戰勝病痛的意志力?
他抽出一只手,覆在沈靳之異常發燙的手背外:“小病而已,別想那麼多。怎麼說你也是因為接我才淋了雨,你的病一天不好,我就會照顧你一天。”
他拉開沈靳之的手,放在一旁,繼續解他的扣子:“你發燒了,不能穿濕衣服睡覺。”
撒出的捕網終究還是破了洞,漏掉了唯一的捕獲目標。
沈靳之長嘆了口氣,胸口跟隨著沉下去。
細膩的觸感還在不斷往下滑動,沈靳之低眉:“我想開個課題,內容就以《論木頭如何開竅》為核心內容,你有興趣貢獻點靈感嗎?”
“木頭?”程沐則手上的動作不停歇,繼續用他劈叉的思維理解著,“經濟學教授還要研究生物學的課題嗎?”
說完,程沐則立刻感到了不對。
他撩起眼皮,同沈靳之對視。
幾秒后,他打開藥箱,拿出溫度計在沈靳之額頭上測試。
溫度足足有39℃。
完了,已經燒到開始說胡話了。
他必須快點給沈靳之降溫,這要是燒出點毛病,他怎麼對得起津大的學弟學妹們。
程沐則連忙拿起床頭的毛巾,在沈靳之身上擦拭。
沈靳之無可奈何地閉上眼,心口的那團火卻久聚不散。
這時,屋外傳來門鈴的聲響。
沈靳之沒睜眼,程沐則無法確認,便默認可以開門。
不多時,程沐則帶人打開了房門。
“還活著呢?”說話的是萬衛鐸。
沈靳之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著:“你怎麼來了?項目——”
“……”萬衛鐸不滿道,“差不多得了,你就別操心了。”
沈靳之沒應聲,轉而對程沐則道:“給他倒點水喝,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
程沐則看著床頭柜上的毛巾,又看看沈靳之:“能行嗎……”
沈靳之用沉默代替回答,程沐則只好順應他的意思,帶人去客廳。
一時間,程沐則恍若有了種他也是屋主人之一的錯覺。
他正準備倒水,萬衛鐸卻沖著他擺了擺手:“別倒了,我就是來確認一下他還活著,一會兒就走。要是不趕緊回去結了那項目,我都怕他半夜爬起來給做了。”
程沐則有些歉疚:“這事怪我,昨晚沈老師接我下班,走到一半雨下大了,他淋得不輕。”
萬衛鐸倒不怎麼意外:“不用自責,平時淋雨也不見他生病,這回純粹是他自己折騰的,連著五天不好好睡覺,什麼人能撐住?”
“五天?”程沐則不解,“去掉十月一當天和現在,其他時間他應該有睡好的吧?”
“睡?”萬衛鐸嗤笑一聲,“他哪舍得睡?”
程沐則愣了愣:“不舍得?”
意識到自己失言,萬衛鐸干笑兩聲:“不是你認為的‘舍得’,是我們老家的同音方言,意思就是認床。”
程沐則明白了。
萬衛鐸無奈地搖搖頭:“他要是能聽你的,你就勸勸他少拼命。我從國外回來這半年,除了最近這半個月,他不是在研究,就是在研究的路上。我是真搞不明白,他要什麼沒有,哪至于這麼拼?”
半年這個時間節點,程沐則似乎在沈教授的學生們口中也聽到過。
他沒忍住多問了一句:“半年前他發生過什麼嗎?”
萬衛鐸停頓片刻,記憶的閘門忽而大開:“半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