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沐則倒吸一口氣。
沈靳之撩起眼皮,延長視線到程沐則身上:“你幫我看看?”
他的話撩開兩人之間虛無的隔膜,透出不甚明顯的曖昧。
程沐則不由自主地靠過去半步,手還沒動,耳垂卻詭異地泛起了紅暈。
沈靳之散開夾雜在眼神里的暗示,趁程沐則情緒薄弱的時候透出他原本的意圖:“還傻站著?上來吃飯。”
就這樣,程沐則稀里糊涂地又回到了沈靳之家里。
陳皎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聽見有人進來,便轉身看過去。
“久等。”沈靳之走到茶幾附近,遞了杯奶茶到陳皎面前,“很抱歉,今天實在是有點意外,怠慢了。”
陳皎剛想說話,視線卻定在沈靳之嘴角的那點淤紅上。
緊接著,程沐則再度出現在陳皎的視線里。
陳皎立時噎得說不出話來。
沈靳之向身后看了一眼,眼神柔和得像是能化出水:“坐著等一會兒。”
她好像知道程沐則著急跑下樓是去做什麼了。
陳皎酸得牙疼,打開桌上的奶茶猛地嘬了一下。
一口濃糖麻了她半邊舌頭,她拉開包在奶茶杯外印著商標的塑料袋,標簽上的多糖又漬了一遍她的眼睛。
程沐則緩步踏入客廳,重新坐在陳皎對面。
再次面對陳皎,程沐則的心情已經完全不同,懷揣著那份輕松感,剛才尷尬的分別也顯得無足輕重了。
程沐則在腦海中來回搜刮,找到了一個還算拿得出手的理由粉飾道:“不好意思,我最近在搞一個有關‘失憶’的主題攝影。這段時間和眾多失憶者的聊天過程影響了我的思維方式,問了些奇怪的問題,你別介意。
”
陳皎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你們搞藝術的也好不容易啊。”
她放下手里的奶茶,看著廚房里忙碌的身影,低聲道:“沈老師對你也太好了,我給他送慰問,他卻滿腦子都是你還沒吃飯。我瞧他走路都沒有平時穩健,肯定是病還沒好利索,這兩天他要是打算工作,你多攔攔他。”
程沐則心底的警鈴一震,順著陳皎的視線看過去。
昨晚沈靳之還燒得說胡話,半夜意外發現他躺在沙發上,迫不得已送他進房房間,一大早還要花精力應付他和陳皎。
想到這,一陣酸澀涌上程沐則的口腔,苦味迅速從舌尖逸散開,侵占了他的味覺。
他小跑著走到廚房,想攔住沈靳之的動作:“我來。”
沈靳之越過他的手,直接端起了臺子上的碗:“都裝好了。”
兩人說話的工夫,陳皎已經走到了門口。
她搖動手里的奶茶杯:“謝謝沈老師的奶茶,我就不在這里礙事了。提個建議唄,下次能換成三分糖嗎?我們女孩子很怕胖的。”
防盜門輕聲關合,陳皎離開了沈靳之家。
程沐則回頭,接起沈靳之手里的那碗粥,低聲道謝。
餐桌前,兩人相對而坐。
沈靳之吃得很快,吃完又目的明確地找到氣霧劑,準備給程沐則噴藥。
程沐則眼疾手快地搶過藥瓶,起身道:“我真的沒事了。”
他都快忘了自己的那點傷,沈靳之居然還記得。
溫熱軟糯的白粥里攙著砂糖的甜味,卻中和不掉程沐則嘴里的苦澀。
踏入社會的這三年,沒人再寵慣他,也沒人會記掛他,他不得不一個人扛下所有事。
路過諸多白眼非議、彷徨迷惘,程沐則幾乎都忘了從前那種時刻被關懷著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了。
與沈靳之相識的短短一個月里,他好像總在接受對方的幫助。
沈靳之事事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處處不與他為難。
程沐則這才極度滯后地察覺到,沈靳之確實對他太好了。
這樣短時間相交就能做到毫無保留的朋友,怕是提著燈籠都再難找到一個。
可他呢?
程沐則微微瑟縮。
他從沒忘過,他是懷揣著什麼目的才接近沈靳之的。
深埋于心底的愧疚種子瞬間滋長,藤蔓似的網住他的心臟,不加收束地向內扎緊。
程沐則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沈靳之的關心,只想離開。
他突兀地向沈靳之深鞠一躬:“謝謝沈老師,我先走了。”
“等等。”
程沐則頓住腳步,指尖微縮。
沈靳之拿起桌上的藥瓶,塞進他手里:“藥記得噴。”
程沐則喉結微滾,言語卡在喉口,最終狼狽離開。
云層陰沉著臉,應和著他的低落。
他沒有鑰匙,唯一的去處就是工作室。
工作室里,方爍在獨自做后期,見來人是他,便繼續工作。
良久,程沐則才放下緊攥在手里的藥瓶。
“咔噠。”
他微微怔神,順著聲音望向桌面。
兩個氣霧劑的藥瓶中間,一顆糖塊正靜悄悄地躺在其中。
瑩紅色的糖紙在白色桌面上圈起一層微光,禁錮著程沐則的視線。
是沈靳之常送他的那種糖塊。
程沐則才安撫下去的藤蔓又不安分地生出尖刺,悄然沒入他的心臟。
他拿出手機,切進購票軟件。
方爍原本還在專心工作,電腦上突然跳出了一條行程提示。
看著那條信息,方爍驟然停下手,他轉動椅子看向身后的程沐則:“你下周二要去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