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則忙找了個水杯,給時尋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時尋連喝了好幾口,低頭看看面,又抬頭看看程沐則:“做的很好,下次別做了。”
說完,他指著次臥對沈靳之道:“我是可以睡那間嗎?”
沈靳之點頭。
“謝謝。”時尋放下筷子,轉頭看向程沐則,“則哥哥也早點睡。”
“等——”程沐則叫他,時尋卻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房間。
怎麼就睡在這了?沈靳之和他說什麼了?
看樣子,時尋并不想和自己擠在一張床上,既然沈靳之都同意了,他也只好作罷。
餐桌對面,沈靳之含笑著拿起筷子,繼續吃面。
想起剛才時尋吃面時的反應,程沐則也拿起了筷子。
“……”
他好像又又又煮咸了。
客廳里格外安靜,只有沈靳之吃面的細微聲響。
程沐則歉疚道:“還是別吃了,我點個外賣。”
“外賣不衛生。”沈靳之頭也不抬地又卷起一口,“我挺喜歡吃的。”
程沐則攔不住,只能陪他一起吃。
雖然味道大體上還過得去,但的確是太咸了。
晚飯吃完,程沐則便不再逗留。
他向次臥瞄了一眼,對沈靳之道:“我先走了,小尋就麻煩你了,我明早再來接他。”
“去哪?”
沈靳之繞到他身前,向他靠近,低聲道:“之前不是覺得我的床很好睡嗎?”
程沐則周身一震,向后退了兩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主臥的門板。
他立時緊張起來:“我口不擇言,你別放在心上。”
沈靳之卻沒打算聽他解釋:“說了就是說了,我也聽見了,所以——”
身后的門突然打開,程沐則向后一步,踏進了房間。
主臥溫熱的空氣從身后涌來,撩過程沐則的皮膚。
他緊閉雙眼,一大堆話擠在嘴邊,卻直接被關門聲噎住。
他緩慢睜開眼睛,沈靳之卻并不在眼前。
一道門板之外,沈靳之說著那句話的后半句:“今晚就再睡一次。”
狂烈的心跳沖擊在程沐則的耳膜上,模糊著沈靳之的言語。
門口,沈靳之還在補充:“睡衣在衣柜里,你隨便找套新的穿。安心睡覺,我會找別的地方休息。”
程沐則愣在原地。
緩和了好一陣,他耳邊的心跳聲才淡化了許多。
他用手搭上門把手,最后還是松開了。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今晚走不出這個房間。與其再試,不如保持現狀更好。
程沐則轉過身,望著沈靳之整潔的床鋪。
他咬咬下嘴唇,走向衣櫥。
這是程沐則第二次打開沈靳之的衣柜了。
他記得睡衣的位置,便彎身尋找。
這次燈光大亮,程沐則才瞧見衣服下層的隔板上藏著兩排晶晶亮的罐子。
他蹲下身,平視著看過去。
那些都是糖罐,五彩的糖紙在泛白的燈光下依舊散著絢爛的光彩。
后排糖罐里的糖都包裹著白色糖紙,只有最末位的那個罐子里夾著幾個極不和諧的黑色色塊。
前排的罐子里,糖紙變成了海藍色,僅有最后那個沒封口的罐子里裝著紅色糖塊。
這種紅色糖塊,和沈靳之平時給他的那種一模一樣。
為什麼要在衣柜里藏糖?
程沐則不理解。
他沒深想,找到新的睡衣后,在原來的位置上放了幾百塊錢,關上衣柜。
柜門關合的一剎那,他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那種感覺吊得他難受。
他很想休息。
沈靳之的床褥有種特殊的氣味,沒多久就送他進入了夢鄉。
微風穿過紗簾,拂過程沐則手里拿的彩色糖紙。
他蹲在衣柜前,把糖紙投進了眼前的玻璃罐里。
“怎麼又在藏糖紙?”
“沒有藏。”程沐則擰上糖罐,“我是光明正大地收集。”
“每天都吃這麼多糖,你就不怕蛀牙?”
程沐則放好糖罐:“蛀牙有什麼好怕的?”
身后的人笑道:“等你上了年紀之后牙都蛀光了,你就知道可怕不可怕了。”
程沐則站起來,轉身調笑道:“要老肯定也是你先老。”
他摸了摸下巴:“你比我年紀大,等到那時要是你沒牙了我還有,那多遭你嫉妒,不如蛀了牙,還能陪你一起沒牙,哈哈哈。”
光芒下,對方的聲音猝而收緊:“你說什麼?”
程沐則覺得不對勁,立刻認錯:“我錯了。”
微風努力鼓動窗簾,在阻礙下被迫改換方向,掃過程沐則的發絲。
“你再說一次。”
程沐則困惑地摸了摸臉頰:“說什麼?”
那人的聲音順著風聲傳來,縈繞在程沐則的耳畔。
“說你會陪我到老。”
程沐則燦然一笑,迎上眼前的光:“那當然了,我當然會——”
程沐則猛地從床上坐起,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他怔怔地重復著:“我當然,會陪你到老。”
兩顆淚珠難承其重,從他的眼眶溢出,滾燙地落在手背上。
程沐則低下頭,苦澀地望著手背上的淚珠。
他端坐良久,才聽到外界的聲響。
外面好像有人。
他整理好衣著走出臥室。
客廳里,沈靳之正站在餐桌前,見程沐則出來,便遞給了他一張紙條。
看樣子,紙條是時尋寫的。
時尋說他有事先離開,只留了聯系方式。
沈靳之等他放下紙條才詢問道:“今天是學校的運動會,要湊個熱鬧嗎?”
程沐則摩挲手背,手背上濕潤的淚痕提醒著他,有些事還是盡早說清楚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