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衛鐸費了好大勁才帶沈靳之回去。
情緒宣泄后,疲憊數倍反彈。
沈靳之大病一場,迷迷糊糊地在床上過了幾天。
萬衛鐸趁沈靳之睡覺的時候拍了張袖扣的照片,想給他補一只。
但當他找到品牌店鋪時,對方卻說那是定制款。店內的定制設計款從不重復,除非購買者本人授權,否則不予補訂同款。
萬衛鐸當然可以找其他渠道復刻出一模一樣的袖扣,但他卻沒這麼做。
因為,那根本沒意義。
那場雪零碎地飄了幾天,半寒不暖的津松市留不住積雪,被迫褪去白色的外衣。
病好后,沈靳之的生活恢復如常,就像除夕夜的一切只是萬衛鐸酒后經大腦虛構出的一場噩夢。
那天之后,萬衛鐸沒再提過那些事,心照不宣地與沈靳之一起選擇了避而不談。
畢竟情傷這種東西,別人幫不上忙,只能等時間慢慢療愈。
手里的酒已經見了底,萬衛鐸原本穩定的氣息里也添上了少許波動。
他長呼了一口氣,對程沐則道:“我能看出來,你對他來說是不同的。作為他的朋友,我私心地希望你能完全想清楚再給他回應,無論你最后的決定是接受還是拒絕。”
程沐則周身麻木,宛如承受劇烈疼痛后留下了后遺癥。
他想掀起眼皮認真回復萬衛鐸,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力。
他努力良久,最終也只說出了一個毫無聲調的“好”字。
顯然,他沒辦法再聽萬衛鐸講別的了。
程沐則渾渾噩噩地回去,呆坐在沙發上。
黑暗帶給思緒無限的遐想空間。
讓沈靳之那麼難過的人,是他嗎?
程沐則不敢深想。
他既怕是,又怕不是。
沈靳之比以往回來得晚了些,昏暗的天色籠罩了整個客廳,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程沐則。
“阿夏?”
沈靳之低喚了一聲。
見人略微移動,他才確認程沐則沒有睡著,抬手撥動了客廳燈的開關。
他換好拖鞋向沙發靠近:“怎麼不開燈,心情不好?”
程沐則緩慢地適應著光線,抬眼看向沈靳之。
沈靳之面色溫和,他的風衣挺括,恰如其分地貼合著他沉穩的氣質。
程沐則真的很難想象眼前這個人會丟掉一貫的儒雅端方撲進雪地,只為尋找一個袖扣。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強烈的沖動涌進程沐則的腦海——他想看看那個袖扣。
沉默的氛圍引起了沈靳之的不安,藏在他眼中的關切又深了幾分。
程沐則連忙搖頭:“我只是玩手機玩累了,在客廳里閉目養神。”
沈靳之將信將疑地收回目光,沒再追問:“那今晚早點休息。”
“嗯。”程沐則起身,徑直回了臥室。
他在衣架上取下幾件干凈的衣服,計算著時間敲了敲沈靳之的門。
一起住了這麼久,這還是程沐則第一次敲主臥的門。
或許是沒料到,沈靳之沒能在第一時間作出回應。
幾秒后,他才低語了句“請進”。
程沐則的料想是正確的,這個時間沈靳之剛換好居家服,換下來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整理,正搭在床角。
程沐則一眼就在折疊的衣物中看見了那枚泛著暗色光芒的袖扣。
他把懷里捧的衣物蓋在沈靳之那幾件衣服上,重新撈回懷里。
“之前看電影擦花了你的衣服,西裝外套我洗不了,只能洗點別的代替,就算我賠罪了。”
沈靳之的嘴角緩緩揚起一個弧度,可他的笑意還沒拉滿,程沐則就抱著衣服出去了。
程沐則心虛地捧著幾件衣服竄進了浴室。
他反鎖好浴室門,從手中的衣服里翻出沈靳之的襯衫。
襯衫剛離身,還留存著體溫。
程沐則恍若能聞到襯衫上屬于沈靳之身上的木香。
他找到襯衣的袖口,捏住了那枚陳舊卻精致不減的袖扣。
袖扣的設計融入了機械齒輪的元素,偏偏帶給人的整體感覺又很柔和,莫名像沈靳之本人,溫和里藏匿著鋒芒。
不知是襯衫的香氣還是袖扣的視覺沖擊,竟促使程沐則生出一種熟悉感。
“當當當——”
敲門聲打散了程沐則模糊的感覺。
沈靳之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在浴室里暈開奇特的音效:“阿夏,真的不用了。”
程沐則沒說話,捏在袖扣上的手卻在收緊。
片刻后,沈靳之嘆了口氣。
“好吧,那我的袖扣在嗎?我還沒摘,應該還在襯衫上。”
程沐則低聲應和道:“在的。我取下來揣兜里了,我手濕著,等都收拾好了再送到你那。”
沈靳之停頓了一下:“那,你別傷到手。”
程沐則應聲。
隨著腳步聲的遠去,程沐則的視線重新移到袖扣上。
看著看著,他忽然想起了萬衛鐸和他吃飯時說的關于袖扣定制的那番話。
他取下袖扣,在指尖里翻轉,終于找到了它標注不甚明顯的牌子。
電子地圖里,小區外兩公里的商廈里就有它的品牌店。
跳動的定位卷起強烈的召喚感,呼喚著程沐則前去。
“咔——”
程沐則輕手輕腳地擰開浴室的門鎖,悄然離開了沈靳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