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之被動地接受著那個擁抱,不添雜質地感同身受著愉悅。
他輕笑一聲:“當年考上津大的時候你也這麼開心嗎?”
程沐則的笑意突然僵硬在嘴角。
那些亢奮的躁動在頃刻間隱匿,化作一縷看不見的煙塵。
他微垂眼尾,松開了圍在沈靳之身上的手:“學長,其實我沒有對你說實話。”
沈靳之抬眸,眉眼間藏著不解。
程沐則繼續說:“我是想考上永傳,但我想去的不是金融系,而是攝影系。有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必須繼續學習金融。
“但我不愿放棄我鐘愛的東西,只能退而求其次,考一個既有金融系又有攝影系的大學。而永傳,是我為數不多可以選擇的學校。”
沈靳之沒說話,原本平整的眉間生出幾道起伏的褶皺。
電腦屏幕的光線圈在程沐則的手背上,輕柔地安慰著他。
程沐則“嘖”了一聲,甩掉那些不好的情緒。
“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他在衣兜里摸索,拿出一個考究的禮盒送到沈靳之面前,“將將~”
禮盒的絲綢緞帶穿過程沐則的指尖,襯得它更加精美。
自從母親去世后,程沐則已經很多年沒有收到生日禮物了。
每年的生日這一天,他都會買一件禮物寄給自己的朋友。
走進那家店鋪前,程沐則原本只是打算隨便挑挑,卻不承想在定制冊里看見了一款袖扣。
看見那份設計稿的那一瞬,程沐則就聯想到了沈靳之。
一眼鐘情促使他買下了那版設計。
由于袖扣只有設計稿沒有成品,程沐則整整等了一個工期,直到上午才取到成品。
實物比他想象中更適合沈靳之,宛如一份私人訂制。
看著程沐則手上的禮盒,沈靳之問道:“這是什麼?”
“小禮物,買給你的。”程沐則道,“本來是打算之后再給你的,但突然感覺現在送特別合適。”
沈靳之瞟了眼程沐則身后的錄取名單,笑道:“這是補課的報酬?”
程沐則歪歪頭:“如果這麼想你可以接受這份禮物的話,也可以啊。”
沈靳之接過禮盒,拆開包裝。
緞帶柔軟地散開,垂在他的掌心。
沈靳之眼前一亮。
他捻出其中一只袖扣,金屬映出的啞色光芒落在他的指尖,切下一道完美的光影。
沈靳之視線微抬:“幫我試戴一下?”
程沐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呃……其實我沒用過這個東西。”
接著,他又頗為認真地提出了解決方案:“不然,我現在回店里學學?”
沈靳之無奈地揚起嘴角,兩人相視一笑。
程沐則嘴角的笑意愈發濃盛,沖散了原有的苦澀。
模糊的視線重新聚焦到深藍色的絲絨盒子上,程沐則收回手,沖著店員半鞠一躬,狂奔而出。
他想見沈靳之。
想馬上見到沈靳之。
他想知道過去的一切,想知道失憶的意外,想知道他們分開的原因。
還想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月光熱切地鋪散而下,沉重的喘息聲和腳步聲交織,一路延伸到四層。
程沐則剛站到門口,門剛好打開。
沈靳之穿戴整齊,儼然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兩人同時一怔。
程沐則用力地抓住門框,嘴唇艱難地蠕動著。
客廳的亮度比外面大得多,程沐則的雙眼剛適應好光線,便登時察覺出了不對。
沈靳之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嘴唇也蒼白如紙。
他雙手抓住沈靳之的手臂,毫無顧忌地抵上他的額頭。
滾燙的溫度引起了程沐則的預警。
難怪今晚他這麼異常沈靳之都沒反應,被拿了袖扣也遲鈍地半晌才來問。
竟是因為病了。
他不由分說地拉起沈靳之的手,關上門就拽著人往樓下走。
“我們去醫院。”
程沐則的步子很快,直到聽到沈靳之在細細地倒吸氣,他才意識到對方身上可能有痛處。
他松開沈靳之的手,徑直蹲在他前面,仿佛“頭腦發熱”的那個人是他:“我背你。”
身后沒有靠近的聲響,卻傳來了沈靳之低低的嗓音:“阿夏,你有點奇怪,你剛才去哪了?”
那聲音平淡,聲線卻微微顫抖。
怪異的慌張感包裹著程沐則,他不管不顧地起身拉住沈靳之的手臂就往自己肩膀上搭。
沈靳之分不出多余的力道抵抗,只得無奈地輕笑一聲:“大概是闌尾炎,你背我下去的話,我可能會更疼。”
程沐則失措地松開手,放棄了這個想法。
一番波折,兩人終于駛往醫院。
夜晚的津松市依舊車水馬龍,沒有絲毫歇息的意思。
燈光快速在車內跳躍閃動,車子終于不規整地停在了停車場里。
縱然焦急萬分,程沐則也只能放緩腳步。
急診科前出現了一個忙碌的身影,仿佛怎麼跑都抵消不了他深重的焦慮。
一系列檢查下來,沈靳之被確診為急性闌尾炎。由于出現化膿情況,便直接準備手術。
明明是一場風險極低的小手術,程沐則卻像是在等候重癥的病人。
那是極度漫長的一個小時。
手術結束后,程沐則像所有家屬一樣沖到病床前,緊緊地抓著床鋪上的欄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