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出事了。
好在他及時發現,又當場阻止,不然沈靳之定然只會隱瞞,不會和他說這些。
畢竟,就連他自己也是想背著沈靳之擺平這件事的。
但既然事情已經挑開,程沐則就打算干脆說明白這件事。
他抓著沈靳之的手,帶著他坐在沙發上。
醞釀言辭間,沈靳之抬起手覆住了他的手背:“阿夏,你不用解釋,就算今晚你不出現,她說的話我也一個字都不會信。”
強烈的信任感順著交疊的手掌傳來,在程沐則心底泛起波瀾。
他搖搖頭:“我要說,我不想這件事在你心里留下哪怕一分一毫的不悅。”
沈靳之笑著拍了拍程沐則的手背,同意地點點頭。
程沐則低眸道:“其實上次我沒有說完,我和家里關系很差的原因還有一個。”
沈靳之不說話,安靜地等待程沐則繼續說下去。
程沐則話音停頓,繼而試探地問道:“或許,你知道我失過憶嗎?”
他怔怔地看向沈靳之,不經意間在眼底藏進了些微隱晦的期許。
沈靳之應聲:“聽說過。”
“只是聽說過嗎?”
“嗯?”
周遭的空氣流速漸漸遲緩下來,程沐則滾動喉結,沒深問下去。
他接續剛才的言語,嘗試著向沈靳之滲透當年的事。
“三年前我從永傳畢業后回了家,一醒過來就躺在醫院里。聽說,我在一場意外里丟失了記憶。
“起初,我以為自己僅僅是忘了有關事故的一切,可后來我才驚覺自己的記憶斷斷續續,根本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大學生活。而心底的缺失感告訴我,我遺忘的事情很重要。
”
沈靳之手掌輕動,最終也只是克制地加重了與程沐則交握的力道。
程沐則回應著那份力道:“身邊的人一直含糊其辭,終于在我的不斷逼問下,給了我一個答案。”
那是他成年后第一次見到孟嬌。
父親說他失憶前就和孟嬌在一起了,還走到了訂婚那一步。而他,就是在籌備訂婚宴期間發生了意外。
考察訂婚宴的場地時,酒店因電路問題發生火災,雖然他肢體上沒什麼損傷,卻不明原因地喪失了一部分記憶。之所以一直瞞著,是不想刺激他,等他先適應一段時間。
聽著那些遙遠的“記憶”,程沐則覺得自己像是在聽一個講述拙劣的故事。
由于程孟兩家交好,他很早就認識孟嬌了。
可從小到大,他對孟嬌的印象只有驕橫跋扈,并未明顯地表現出討厭也都是礙于情面。
所以當他得到家人的解釋時,從一開始便存有疑問。
他始終和孟嬌保持著不冷不熱的距離,很快在他們的說辭里找到了悖論。
程沐則毫不猶豫地揭開他們共同編織的謊言。
可他們中卻沒有一人松口,堅持每天上演重復的戲碼。
守著母親的遺言,程沐則不斷忍耐著。
他從未放棄尋找自己丟失的記憶,但父親卻像看管犯人一般看著他,令他幾近窒息。
直到繼母誕下一子,父親的注意力才終于有所轉移。
他離開北池,輾轉回到津松市。
三年來,孟嬌堅持不懈地向他重復所謂未婚妻的謊言,即便在他回到津松之后,也時常騷擾。
不算今晚,他們上次見面應該是在跨年那天了。
那天,津松下了好大一場雪。
蒼白覆蓋著大街小巷,隱匿著淡淡的悲涼。
程沐則打車回到他之前的出租屋。
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即便他選擇在這麼詭僻的時間回國,卻還是撞見了孟嬌。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程沐則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氣,對她發了火:“你到底要干什麼!”
明明對方在生氣,孟嬌卻表現得異常興奮:“你理我了,你終于不無視我了。你記得嗎?你以前也這麼和我發過脾氣,在我們吵架的時候。”
語氣就像真的發生過那些事一樣。
大片的雪花掃過程沐則的手背,卻無法消解他的不快。
他賭氣式地說道:“好,那我給你一個機會。”
孟嬌激動地向他靠過來。
程沐則后退一步,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沉聲道:“你說我們曾經在一起過,那你告訴我,我們是怎麼牽手的?”
孟嬌快速伸出手,越過大塊粘連的雪花,十指相扣地穿過程沐則的手。
她就著這個姿勢端起手,全然不顧程沐則眉間產生的厭惡。
“就是這樣,你想起沒?”
樓宇間傳來的新年倒計時分散著程沐則的注意力,孟嬌卻毫無停留地拉著他向旁邊走。
倒計時數到最后一秒前,程沐則甩開了孟嬌的手。
“放開。”
大雪吞噬著他的動作幅度,倒計時吞沒了他的低吼。
煙花在空中炸開濃烈的色彩,又在雪中黯然褪色。
程沐則緊蹙眉頭,刻意提起了音量:“我右手的無名指和中指之間有一道疤,弄傷時嚇哭了很多小朋友,于是他們就再也不肯和我牽手了。后來幼兒園來了一個新朋友,又在牽手時嫌棄我的疤痕又難看又硌手。
“自那以后,我就很少和人牽手了,即便需要,也絕不會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