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則驚訝地抬起眼,沈靳之就這麼出現在了他眼前。
原本的不快迅速一掃而空,他怔怔地眨眨眼:“你不是去學校了嗎?”
沈靳之解釋道:“去請假了,想帶你出去玩。”
“不太好吧……”程沐則局促地掃過耳后,“我感覺自己帶壞了一個勞模。”
沈靳之輕笑一聲:“連軸轉了那麼久,學校欠我的假期可遠不止這些。況且,我已經沒有拼命工作的理由了。”
那笑容溫和,卻襯得沈靳之眼底的血絲更加明顯。
程沐則心疼道:“要不還是先補個覺吧。”
“車上再補吧。”
程沐則還沒理解他的意思,沈靳之已經拉著他的手腕出了房門。
樓下停著一輛周身漆黑的網約車,程沐則稀里糊涂地上了車。
車輛不斷加速,變幻的光影從窗口灑進車內,暖洋洋地落在指尖上。
程沐則稍微緩和了片刻才問沈靳之道:“我們這是去哪啊?”
沈靳之哂笑道:“一上車就盯著窗外,怎麼,怕我拐賣人口?”
程沐則順著他的話茬打趣著:“但你看上去可一點也不像人販子。”
聞言,沈靳之向程沐則身邊移了移。
他抬手覆上程沐則的下顎,沿著對方的頸線向后移動,那動作輕緩,每動一寸,他手上的力道就會加深一分,直至完全壓上程沐則的后頸。
那力道順著皮膚傳來,恰到好處地拿捏著程沐則的敏感。
他的身體開始緊繃,言語功能也不幸受到波及:“學長……怎麼了?”
沈靳之不言語。
他就著剛才的動作抬起拇指,自下而上地挑起程沐則的耳垂。
指腹掠過耳垂間微涼的弧度,又輕柔地壓下。
鏡片擋不住沈靳之眼神里膠著的絲線,無聲無息地纏上程沐則的身體。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程沐則:“萬一,我就是呢?”
程沐則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嗓音泛啞道:“你以前……也這樣嗎?”
話音一落,沈靳之的眼神倏而松散下來。
他借勢滑下手掌,環在程沐則身側。
程沐則來不及反應,沈靳之便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好困啊阿夏,想靠著你睡會兒。”
肩上的重量不斷壓實,程沐則被動接受著突如其來的轉變,心跳卻慢半拍似的依舊沿著血液向外沖撞。
沈靳之抬手拽下眼鏡,隨手送到程沐則手心里。
“幫我拿著。”
那副眼鏡像是一劑定神的偏方,逐漸壓制住程沐則沖至掌心的心跳。
程沐則輕攏手掌,感受著手心里金屬鏡架的涼意。
他側過頭,臉頰蹭上沈靳之的發絲。
這麼長時間以來,都是他在默默接受沈靳之的照拂,而此刻,程沐則仿佛有了他也能給沈靳之倚靠的感覺。
哪怕只是一點,也足夠讓他欣慰。
幾小時的車程終于結束,兩人一起下了車。
程沐則仰起頭。
百階樓梯之上,一座廟宇威嚴地佇立著。
“寺廟?”
沈靳之頷首。
遙望那扇寺門,程沐則偏頭看向沈靳之:“有點熟悉啊,我們以前來過這兒嗎?”
沈靳之思忖片刻道:“算吧。”
程沐則“唔”了一聲,指了指沈靳之又指了指自己:“那是你迷信,還是從前的我迷信啊?”
沈靳之抓起程沐則的手,帶他踏上了階梯:“就當是我好了。”
幾百階樓梯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長階旁,有人一邊攀爬樓梯一邊行跪拜禮。
程沐則想起了一年前的見聞,于是向沈靳之分享道:“有一次我去西藏拍片,見過一群朝拜的人。目睹過那種虔誠,我才切身感受到信仰是種十分強大的能量。”
“這種能量你身上也有。”
話題突然扯到自己身上,程沐則不由得一怔。
沈靳之定定道:“你是我見過最有信仰、最堅定的人。”
程沐則咧嘴一笑:“那看來我還蠻厲害的嘛,能在沈教授這里混到一個‘最’字。”
他繼續向前走動,腳步卻不自覺沉重了許多。
嘗試重拾人像攝影的這幾年,他屢試屢敗。
而沈靳之對他的印象,早已是多年前留下的。
萬一真有那麼一天他試到心灰意冷,那時的沈靳之,會不會對他失望?
“阿夏。”
沈靳之的聲音恰如其分地捏住他的迷茫:“別有負擔,我會陪著你,無論怎樣都會。”
寺門到了。
沈靳之向他伸出了手。
程沐則站住腳,伸手穿過沈靳之指尖的光芒,緊緊抓住了那束光。
兩人十指相扣著踏進了寺門。
沈靳之目的明確地走到請香處。
“二位需要請香嗎?”
沈靳之沉默一笑,看向擺在桌上的祈福帶。
對方順著沈靳之的視線介紹起來:“這是祈福帶,寫好心愿后掛在廟里的樹上,心誠則靈。”
沈靳之拉起其中一條絲帶:“麻煩了。”
付完錢,兩人走到一旁的空桌處。
看著沈靳之提筆就準備寫,程沐則驚訝道:“你這麼快就想好心愿了?”
沈靳之笑著打開筆帽,壓住綢帶,流暢地寫下一列字:「永遠的阿夏。」
注視著暈開在紅綢上字跡,程沐則苦笑道:“這算什麼愿望?”
沈靳之翻轉筆身,壓在綢帶上:“永遠本身就是最美好的愿望了。”
程沐則眼睫微動,他反手抽出沈靳之手里的筆,在愿望前面添了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