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則無可否認,只得默認。
時尋于是道:“你在家嗎?晚些我去找你。”
程沐則猶豫了片刻:“還是電話說吧,現在方便聊嗎?”
“好。”
時尋緩慢回想著:“那天我逃課去郊區墓園,也是無意間發現了你。因為太久沒見,我也不敢完全確認,就躲在一邊靜靜觀察。”
夏風從樹梢悄然滑下,掃過一捧素雅的花束。
程沐則放下手里的百合花,小心清掃著墓碑上的塵土。
他邊掃邊輕聲說道:“媽,您放心,外婆沒事了,今早就轉進了普通病房,就快回家了。”
灰塵很快清掃一空,程沐則停下手,定定注視著墓碑上母親的照片道:“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您講。”
程沐則的聲音頓了頓:“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說著,他猛地搖搖頭,切換成肯定的語氣:“我就是有喜歡的人了。”
“他渾身上下都是優點,好多人都喜歡他,要是您還在,肯定也會對他贊不絕口。”程沐則說著就抿嘴笑了起來,“下次有機會,我帶他來看您。”
“對了,忘記和您講,他也是個男生。”
程沐則抬頭望向墓園上方碧藍如洗的天空,看著其間自由翱翔的鴿鳥。
他低聲道:“您說,做人要自由,我想愛情應該也是這樣。我知道您一定會建議我慎重考慮,所以我想了很久,做出了這個我二十多年來最謹慎的決定,我有對這個選擇負責的勇氣,也堅信自己絕不會后悔,所以——”
一片靜謐中,一句吼喊打斷了程沐則的話音:“你怎麼有臉在你母親墳前說這些臟事?”
程沐則身形微頓,攏了攏墓前的花束,轉過身。
他睨了一眼父親身邊的繼母:“臟?帶著小三來這兒,到底是誰臟?你們就不怕晚上心虛得睡不著嗎?”
程業怒聲道:“怎麼和你母親說話呢?!”
程沐則毫不掩飾內心的不屑:“這個稱呼,她配嗎?”
“你——!”
程沐則倔強地盯著父親要打他的手,不閃也不避。
繼母拉住程業:“有話回去說,在這里總歸不好。”
“給我滾過來!”
程沐則歉疚地看了眼母親的遺照,不得已跟隨離開。
時尋嘆了口氣:“我看你當時焦頭爛額,就沒敢去打擾你,想著北池就這麼大,我們早晚會再遇到,卻沒想到再見是在津松。”
在時尋的描述下,記憶零星地漏進程沐則的腦海中。
他們早該在一起的,沒有找尋,也不應有等待。
程沐則倒吸一口氣,情緒不上不下地硌在胸腔,卡得發酸。
“則哥哥?”
時尋的聲音喚回程沐則的思緒,他回復道:“我知道了。”
“這事和你失憶有關嗎?”
程沐則不想這件事影響時尋,否認道:“沒有,普通吵架而已。”
時尋還想再說話,程沐則卻直接揶揄道:“好了,過幾天請你吃飯,去上課吧。”
時間在程沐則這里暫停。
他捂住雙眼,消化著這些信息。
問題的關鍵還在家里,他好像真的需要回去一趟。
畢業那年,他就是回了北池才一走三年。
一件發生過的事無論怎樣修補都會留下痕跡,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和沈靳之開口說他想回北池的事。
他艱難地放下手,視線在剛才的按壓下變得模糊。
“想回去?”
沈靳之一語道破了他的心思。
模糊的視線重新聚焦,集中在沈靳之的臉上,程沐則舔舔嘴唇:“你都聽到了?”
沈靳之點頭。
遲疑間,沈靳之又道:“著急的話,午飯后我送你去機場。每天下午兩點有一趟飛機可以飛北池,兩小時就到,安頓完剛好可以吃晚飯。”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沈靳之沒有回答那個問題,只是揉了揉他的頭發,帶他往家走。
程沐則怔愣地跟上。
午飯前,沈靳之替他收拾好了所有行李。
他一直喋喋不休地和沈靳之說話,但沈靳之卻只囑咐了他注意安全和提防繼母這兩件事,仿佛并沒有很在意他回北池這件事。
在機場大廳拖了很久,還是到了不得不去安檢的時候。
起飛前,程沐則給沈靳之發了條消息,重復了一遍他會回來的諾言。
飛機沒有晚點。
程沐則乘車趕向市區,縱然很久沒有回來,他也無心懷舊,只想盡快解決事情回到沈靳之身邊。
車上,司機放著廣播新聞。
“近期,原北池市精神疾病醫院重大醫療事故案在逃通緝犯黃某落網。北池警方稱會早日公布真相,還正義于民眾。”
聽著,司機忽然感慨道:“哦呦,三年了,可算給逮著了。”
程沐則對“三年”這個詞著實敏感,不由得多問了一句:“您怎麼知道是三年?”
司機笑了笑:“小伙子外地人吧,這事當年特轟動,整個北池都知道。”
整個北池都知道的事,他卻一點也沒聽說過,程沐則眉頭微擰:“您能具體說說嗎?”
“嗐。”司機揚聲,“我就道聽途說,你想知道我就給你講講。”
“嗯。”程沐則應著,“這路上也無聊。”
司機關掉廣播,認真講了起來。
“新聞里這個醫院是個私立醫院,挺無良的,挺小的頭疼腦熱都能給人家治成精神病。
原本吧,這種病它就說不清。有人覺得不對勁,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