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無奈地搖搖頭:“生意沒做好,出了大紕漏。他和他那個不要臉的小三沒少為這事奔波,但一直沒進展,我真怕他們在你身上打歪主意。”
“沒事的外婆。”程沐則安撫著她,“沒人能逼我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可——”
“外婆。”程沐則打斷她顧慮頗多的言語,“其實,我還有件事情想問。”
像是預料到了接下來的話題,外婆移開視線,拾起了地上的噴壺。
“這句話三年前我問過您,但我還是想再問一遍,當年的事您真的一點也不知情嗎?”
外婆猶豫著壓下眼角,皺紋也因此加深:“孩子,過去的事就過去吧。”
這種搪塞的答案不是程沐則想要的,他繼續追問:“但我不想稀里糊涂的過去,哪怕是宣判死刑,也總要知道原因。”
水霧從上至下地噴灑下來,不均勻地聚集在花瓣邊緣的枯黃處。
“父親找過我了,他確實在往我身上盤算。這件事我無法改變,您也阻止不了,若我半點也不知道當年的事,只會更加被動。”
外婆糾結良久,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噴壺。
“你回來那年,和家里大吵了一架。你那混賬父親不許你離開北池,你不肯聽,他就把你關起來了。
“外婆當時在住院,一直都不清楚這些事,等我得知時,你已經昏迷入院了。”
原來外婆也是云里霧里,那她這些年絕口不提當年的事,恐怕就只是不想自己得知那時與家里爭吵的真正原因。
程沐則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您是不是也覺得我不應當喜歡一個同性,還是忘了比較好?”
聚集在花瓣邊緣的水滴沉重地墜落,外婆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原地。
“老太太年紀大了,這話說了半天,也該休息休息了。”
幾個人從門口跨進來,邊說邊停步在院子里。
他們會到外婆這里蹲點堵他,程沐則并不意外。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有件事我比較感興趣。”他閑閑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回來的?”
“程夫人昨天的飛機,下午四點準時抵達的北池。”
原來竟是同一趟航班。
得到了答案,程沐則轉向身后。
安撫好外婆,他給沈靳之發了條消息,報備好自己的行程。
意外的是,他回去的時候那兩人都不在宅院里。
程沐則被引到樓上,再想下去時卻受到了阻撓。
他不想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精力,重新上了樓。
沿著走廊向前走,程沐則停在盡頭處的雜貨間門口。
大概是太久沒回來,他對走廊盡頭還有間房的事已經沒有印象了。
雜貨間的門比其他房間更低窄,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
程沐則皺緊眉頭,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摸上手柄的一剎那,程沐則的腦海里傳來一陣痛苦的悶哼聲。
來自潛意識里的排斥阻止著他的動作,卻最終敵不過清醒的理智。
他收緊指節,擰開了那扇門。
屋子里空蕩蕩的,一張床、一套桌椅,便是房間里的全部。
半扇封死的窗邊,光線艱難地穿透擋板,打下一片光亮。
空氣里都是悶濕的潮氣,內里還夾雜著霉味。
程沐則后退半步,后脊“哐”地一聲磕在門框上。
劇烈的爭吵聲在他腦中響起,開始只是淺淺一層,很快便侵占了他所有思緒。
“我喜歡誰,和誰在一起,這都是我的自由,您無權干涉。
”
“我無權干涉?我養你到這麼大可不是為了讓你搞同性戀的。”
“您所謂的養我是一個月需要預約才能見到您兩三面,還是一次又一次褫奪我追求夢想的權利?沒能成為您的提線木偶,我真的很抱歉。”
“程沐則!”程業怒吼著,“你真以為什麼垃圾東西都可以往家里領嗎!”
程沐則嗤笑一聲:“您誤會了,我從來沒想帶他回來。這種垃圾堆,根本配不上他。”
他轉身離開。
程業氣憤地瞪著身旁的保鏢:“都愣著是想集體下崗嗎?還不快給我按住他!”
程沐則掙扎著擺脫禁錮,卻根本無濟于事。
“你們這是犯法!”
程業指了指樓上,示意他們送人上去。
“我管教自己的兒子,犯了哪門子法?程沐則我告訴你,你就老實待在家里,哪都別想去。”
程沐則徹底被關了起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想著他許給沈靳之的承諾,程沐則計劃跳窗逃離。
原本那個高度跳下去最多就是扭傷腳,可那天的窗口卻異常濕滑,致使他直接失足跌落。
骨折是在家中處理的。
逃跑失敗后,程沐則被迫棲居進窗子窄小的雜物間,程沐則只得暫時收起偷偷離開的想法,先行養病。
可隨著時間的累計,他的情緒卻越發詭異地開始失控。
他想發火,想摔東西,想做一切能幫助他發泄的事情。
程沐則原本只以為這種癥狀是被關后的情緒失衡,直到,他在自己進餐的碗邊發現了藥物粉末的殘留。
那天,他見到了幾日未見的繼母。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程沐則,遞來他今天要吃的藥。
程沐則一把推開她的手。
藥片滾落一地,沾染了地面上的灰塵與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