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也還算合理,仔細想想又經不起推敲。但不管如何,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沈靳之不想說,他也不再想深究。
流程都走過之后,警方告知程沐則他的父親想見他一面。
程沐則沒多做思考,跟著警車到了附近的看守所。
他想過無數種與程業做最后一次了斷的場景,唯獨沒想過是在看守所。
一扇玻璃隔絕了兩個世界。
程沐則坐在椅子上,拿起了電話。
聲音從電話里的嚴絲合縫地傳來:“兒子,你幫幫我。”
聽到這樣的話,程沐則并不意外,或者說,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靜靜地端舉著手機,沒說話。
“你當年在醫院里的遭遇父親也是從警察那兒知道的,我要是知道當年你摔東西絕食都不是因為精神出現異常,我不可能送你去醫院的。
“我早該想到的,她一直仇視你,覺得你的存在是對我和她之間感情的侮辱,這是我的疏忽,都是我的錯。但沐則啊,我畢竟是你父親,你也不想以后都被人說自己的父親是個坐過牢的人吧?”
程沐則不屑地輕哂一聲。
“母親愛過你,是她這輩子最不清醒的事了。”他默默地吸了一口氣,“我沒有興趣知道你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道歉,當年的真相到底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程業眉頭擰緊,半句也辯駁不出。
程沐則繼續說:“會面結束后,我會向警方提供你上次在電話里承認非法拘禁過我的電話錄音,你們關過我的屋子也沒怎麼動過,想來應該能查出真相。”
“程沐則!”他低吼著,卻不敢從凳子上站起來。
“你以為這些罪名能關我多久?我們還會再見的,你們這種倒數著的快樂,真的算快樂嗎?我們終究是父子,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的。”
面對他自以為是的威脅,程沐則表現得很淡漠:“說完了嗎?”
程業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程沐則淡淡道:“我很慶幸。”
“慶幸什麼?”
“慶幸從小到大你都不管我,連和我見面都很少。”
程沐則的話令人摸不著頭腦,攪糊涂了程業:“你腦子又壞了?胡說八道些什麼鬼話?”
程沐則無奈地笑了笑:“還好是這樣,我的成長沒有受到你這種人的影響。不然,我真的擔心我的潛意識里會留下這種骯臟的痕跡。”
“程沐則。”程業咬牙切齒著,“你現在不幫而我,等我出來,你和沈靳之就不可能善終,你一點也不怕嗎?”
程沐則平緩地從胸腔里吸回一口氣:“以前的時候怕,所以做了錯誤的選擇,也浪費了很多時間,不過往后都不會了。”
他抬起眼睛,看向這個他叫了二十多年父親的人。
曾經,他以為那些嚴苛的目光里無論藏著什麼,總會有幾分是愛的,但事實好像比他想的更殘酷。
冷漠就是冷漠。
程沐則頻率緩慢地眨著眼:“記得你送我進醫院時說了什麼嗎?”
“你說,我的病治不好,不如死了算了,程家沒有我這種丟臉的人。程業,你的兒子,早就死在那場大火里了。互為陌生人,已經是我們之間最有尊嚴的結局了。”
“與其想象出來之后如何報復我們,不如想想你丟了家產又添入案底的余生還能以什麼謀生。
”程沐則緩緩垂下眼睫,情緒幾乎沒有起伏,“以后……就不見了。”
“等等沐則。”程業雙手緊緊扒著手里的電話,“父親錯了,父親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嗎?”
程沐則毫不猶疑地掛斷電話,向身后的民警示意。
程業不甘心地被獄警架走,身后“喚醒良知,重塑靈魂”的警示標語醒目得刺眼。
程沐則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想起了三年前他從醫院里醒過來的那天。
那時,他的意識已經清醒過來,身體卻還是不能移動。
身邊不斷傳來程業和繼母的爭吵。
“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和那個人的錄音現在就躺在我的電腦里。”
“你想怎麼樣?”
“事已至此,我可以不追究,但你悄悄在小股東那邊搜集來的股份,是不是該考慮考慮它們的歸屬了?”
當年程沐則只以為那是他們為了公司利益而勾心斗角,現在想來,程業怕是很早就知曉事情的真相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走出看守所的大門,抬眼看向高懸的太陽,一種有人等他回去的踏實感瞬間填滿整個心房。
他笑著走下臺階,視線定在了站在門衛處附近的某個熟悉的身影上。
視野的正中,沈靳之半轉過身,陽光從他身后灑下,均勻地鋪在他的背脊上。
“來了?等你好久了。”沈靳之向他伸出手,“走,我們回去了。”
程沐則快步走到沈靳之面前,嘴角不自覺復制著他嘴角的笑意。
十指相扣,陽光從兩人間傳來往去,只留下了幾簇不可消解的溫暖。
不值得的過去已被拋卻,而他,抓住了所有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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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養了一段時間,沈靳之的手也好了不少。
程沐則原本在為繼母留下的那個孩子奔波,卻不承想突然有個陌生男人拿著親子鑒定報告說他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