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里站崗的保安是江湖打手,無孔不入的攝像頭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況且她還簽約五年合同,違約金高達千萬。
“夢馬守衛那麼森嚴,”任南野反應極快,抓住她話語里的漏洞:“你怎麼逃出來的?”
“跳樓,”趙倩微仰下巴,有點破釜沉舟的意思:“昨天讓我陪客人去香溪水榭,那男人折磨了我一夜,累得睡著了。我趁他不注意,從衛生間的窗戶跳了下去。”
所以她的腿就是這麼摔傷的。
香溪水榭,2樓。
任南野忽然想起昨天進香溪水榭的時候,路過2樓走廊,聽到有女人喊救命。
世界上有那麼巧的事嗎?
趙倩對任南野沉默的寓意毫無察覺,她自顧自往下講:“雷鴻手底下還有數不清的商鋪,他有錢,可以胡作非為。夢馬旗下掛著的娛樂會所做的全是掉腦袋的事,走私毒品、逼良為娼,卻沒人能制裁他。”
說到這里,趙倩冷哼一聲,蒼白的面容露出凄厲慘笑:“我們這些人,不過是他套住高||官的捕網,是他的賄賂和貢品。”
趙倩說得咬牙切齒,另外三人聽得頭皮發麻。
在如今治安良好的一線城市居然還存在如此龐大的黑勢力?
這簡直像天方夜譚。
“你為什麼不報案?”任南野手臂扣在膝蓋上,眉頭微蹙。
“報案?報案等于自投羅網,”趙倩露出一個極盡諷刺的笑容,眼神冷如冰窟,“所謂官官相護,蛇鼠一窩。雷鴻黑白兩道都有交情,香溪路派出所副所長楊惠是他的情||婦,公安局副局長陳舟和他稱兄道弟,我還陪陳舟睡過。這些人看起來道貌岸然,滿口仁義假大空,結果褲子一脫全他媽是混蛋!”
傍晚七點整,新聞開場。
廣告機正巧播放到今日的市內導訊。
近期Z市發生多起入室盜竊,鏡頭里的人正是公安局副局長陳舟,他穿著制服,頭戴警帽,臉上帶著和藹的笑,提醒市民注意家居安全。
“什麼為民,什麼廉義,都是狗屁!”看到那人,趙倩情緒激蕩,一杯涼水砸過去,捂住胸口悶聲咳嗽。
“你還生著病,”宋玉風轉述醫生的話:“情緒激動對你身體不好。”
范小西目瞪口呆,三觀盡毀,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什麼?你說的都是真的?”
趙倩忽地抬頭,眼睛里堆滿淚水,她剜了范小西一眼:“你們不信我?”
范小西被那刀子似的眼神懾住,沒敢接話。
“你有物證嗎?”宋玉風面色平靜,緩聲說:“照片?視頻?或者別的東西,證明你所說的一切。”
“我——”趙倩望著他,一時語頓。
對啊,她有什麼證據?
自從進了夢馬,HR就以制作檔案為由,扣押了趙倩所有證件,她公然挑釁雷鴻的威信后就活在了監視中,使用手機有規定時限,不能單獨跟陌生人交流,連同一言一行都有鏡頭盯著。
她除了一張嘴,什麼都沒有。
“沒有...沒有證據...”趙倩淚流滿面,逐漸哽咽:“但我說的每一字都是真的!”
第16章 生而為媒
天際飄著一片又一片殘陽似血的晚霞。
新聞中心在十七樓,整座大廈籠罩在厚實的云層里,空氣潮濕又悶熱。
趙倩絕望的眼睛一直在任南野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最后流著淚說:“我曾經偷偷給市||委寫過舉|報信,但是石沉大海。我報案,結果投訴無門。現在我知道了,所謂的政||法根本幫了不了我,我的最后一條路只有媒體了。
”
任南野心中千回百轉,卻不得不承認,這就是現實現狀,一來有限的人力資源和頻發的案件矛盾突出。二來,人情社會里彎彎繞繞的東西太多,一不小心就會招致“殺身之禍。”
況且這起新聞牽扯甚多,背后如浪似海的利益集團,縱橫交錯的達官權貴,哪個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任南野弓身倚在護欄上,眉頭微蹙,指尖執著一支燃了半截的煙。
“抽那麼多煙,嗓子不痛了?”宋玉風從走廊那頭走過來。
陽臺擺放著一排盆栽,春天一到,打了花苞,顫巍巍地抖在風中。
花盆里全是煙蒂,七零八落,看起來頗顯孤寂。
任南野咧嘴一笑,無所謂的聳聳肩:“不是還有你的含片麼。”
宋玉風走到他身旁,憑欄眺望遠方:“車上你吃了一顆,坐電梯那會兒又吃了一顆,今天的份額已經用完了。”
任南野倒是沒在意,從兜里掏出煙盒,打開:“來一根。”
早上買的,還剩四根。
宋玉風抬手,直接抽走他齒間咬著的那支煙,吻到唇邊,側眸瞧他:“一次性抽太多容易猝死。”
任南野被這動作弄得微愣,宋玉風卻坦然地咬著從他嘴里奪走的煙。
煙圈裊裊飄散,空氣中浮動著一層極薄的白霧。
任南野站直身子,很神奇地,心口無止境的疾風停了下來,緩慢的,然后趨于平靜。
“要落雨了,”煙嘴氳著絲縷潮濕的水汽,宋玉風仿若嘗到了任南野的味道,他問:“還不回去?”
暴雨將傾,晚霞被云層遮擋,天際中浮動著“黑云壓城城欲摧”的緊迫感。
“差不多就走,”任南野抬頭,望著那片壓頂的烏云:“趙倩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