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辭與姜離那點往事,在明城圈子里也不算什麼秘密,兩人早年間曾是一對,可后來姜小姐嫁給了一位裴姓畫家,畫家卻因病去世,她至此終身未嫁,獨自撫養兩人的女兒,而賀先生也此生不娶,倒成了圈子里茶余飯后之談。
有說這位姜小姐手段了得,早年爬床賀先生,后來嫁了人成了寡婦,還勾得賀先生為她在訂婚典禮上悔了和鄔家小姐的婚約,為了她終身不娶。
陸羨魚曾因資助明城一特殊兒童機構,與姜離有過幾次交集,知道這位姜小姐的性子如菊如梅,孤傲卻不假清高。
“姜小姐,裴先生——”陸羨魚含笑打了招呼。
賀辭點頭:“季太太。”
姜離只淺笑:“季太太好。”
三兩寒暄結束,姜念妤蹦蹦跳跳跑到姜離身邊,挽住她手:“媽媽,我們去教室吧。”
陸慕北和姜念妤在初一五班,是今年附中初一的重點班,陸羨魚給兒子交了學費回來,看見和姜念妤坐在一塊的陸慕北,無奈失笑。
還真應了季北川那句話,這媳婦兒是從小養起了。
初一開學第一天下午就是軍訓開幕式,陸慕北因為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附中,被班主任暫命名為初一五班的班長。
姜念妤則是副班長。
兩人叫了幾個同學去領軍訓衣服,又把衣服發給班上同學,男女分批去廁所換衣服。
分來初一五班的學生多是明城權貴圈里的,姜離與賀辭那點事兒,孩子們聽家長們談論過,姜念妤去廁所換衣服時,聽見幾個女生對她指指點點:“我今天看見了,賀叔叔和她那個不知檢點的媽一起送她來學校的。
”
“我聽說姜念妤和第一名陸慕北走得很近欸,果然是像我媽媽說的一樣,和她媽一樣是個狐貍精。”
“你看看她那張臉,還真是和她媽一樣勾人。”
“……”
才上初一的孩子,就知道用最惡毒的語言去辱罵他人。
姜念妤捏緊了寬大的迷彩服短袖,抱著衣服小跑出了廁所。
換好衣服的陸慕北回到教室,看見眼睛通紅像是兔子的姜念妤,問她:“念念,怎麼了?”
姜念妤吸了吸鼻尖,甕聲說:“沒事。”
陸慕北摸了摸她腦袋:“我再多讓你考贏我一次?”
姜念妤眨眼:“真的?”
陸慕北頷首:“真的。”
這事就這麼揭過,直到一個月后的傍晚,姜念妤去上鋼琴課,被一群女生堵在小巷里。
姜念妤捏緊了書包肩帶,小步往后退,警惕看著圍著她的一群人:“你、你們要做什麼?”
為首染得一頭紫毛的女生,輕蔑看著她:“你就是姜念妤?那個第二名——”
姜念妤抿了抿唇,小聲嗯了一聲。
女生有點兒不滿她,一腳踹到姜念妤小腿上,她吃痛悶哼一聲:“你們做什麼,我要……”
“要告訴老師啊?”女生們捂嘴笑個不停,“老師會管你嗎?傻.逼——”
小巷看不到盡頭,夕陽染紅了整個天際,橘霞滿天。
第一次,姜念妤覺得無助,咬著唇搖頭:“老師會罰你們的——”
“傻.逼。”
紫毛女啐了一口,跟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姜念妤,一伸手抓住她的頭發,“聽說你和陸慕北走得很近?我警告你,不許再和他有什麼來往,否則老子弄死你。”
“……”
頭皮的疼痛,讓姜念妤紅了眼睛,眸底積起水霧,她咬唇,倔強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不聽我的?”紫毛女抓起她的衣領,把人往墻上砸,“那你他媽就是找死啊——”
姜念妤脊骨撞到堅硬的墻壁,痛得她低低哭出聲。
好痛。
“蕓姐,我跟你說過,姜念妤和她媽一樣是個狐貍精。”
姜念妤抬眼,認出說話的女生是她的同班同學路月桃。
她撐著墻,艱難起身,要從書包里掏出手機,被叫“蕓姐”的紫毛女一腳踢飛了她的手機:“想通風報信?”
“我記得你是學鋼琴的吧?”紫毛女抬起姜念妤的下巴,使勁兒的掐她,“既然你不愿意和陸慕北分開,那總得付出點兒代價。”
“……”
姜念妤忽然害怕起來,她奮力的想要逃跑,“你們…你們放開我——”
那些女生笑著,刺耳,譏諷。
她看見一只擦得锃亮的小皮鞋踩在她的右手上,姜念妤拼命搖頭:“不要…不要……”
好痛。
那人覺得還不夠,拎起一邊的磚頭砸了上去,她感覺到指骨被人踩碎,發出咔咔聲,痛得她快要暈厥。
可那些女生沒一個會放過她,有人用手機拍下她的狼狽樣,和身邊人討論道:“我要發到空間去,讓他們看看這個小.婊.子的臭樣兒。”
姜念妤不知道那群人是什麼時候走的,等她再醒來時,天邊黑暗無光,她動了動右手,已經疼得沒有知覺。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慈悲心大發,給她留了一只左手。
姜念妤借著昏黃的路燈,找到被人扔到一邊的手機,她艱難借力起來,撿起手機,屏幕已經碎裂成蜘蛛網紋。
她看見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媽媽的,還有鋼琴老師。
姜念妤給媽媽撥通了電話,嘟嘟幾聲忙音響過以后,她壓低了哭泣聲:“媽媽…”
那一晚成了姜念妤往后十年的噩夢,她忘不了這一晚遭受的苦,也在這一夜,因為指節錯位,救治不及時,她再也沒法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