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遠遠的天邊閃現出一抹金色,那是旭日即將破曉而出,長夜就要結束了。
天地卻陷入異常的黑暗之中。
萬物俱籟。
身后傳來「沙沙」的聲音,特別清晰,是有人踩著沙石來了。
我回過頭,入眼的是一雙紅色的繡花鞋,視線再往上,就是一身狼狽的顧寒。
她的鳳冠早已不見,一頭濃密烏黑的發絲垂到腰間。
「你逃不掉的!」她冷冷地注視著我。
「我對你不好嗎?留在我為你織造的世界里不好嗎?為什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離開我?」
她的身后,有幾抹鬼影在逼近,那些亡靈仍然不死心。
「為什麼?」顧寒頭也不回,強烈的怨氣將那些鬼影震得稀碎。
我被嚇傻了。
「為什麼?」她又發出一聲質問,向前踏了一步。
27
「我不是張天明!」我把身份證舉了起來,「你看清楚,我叫張家原!」
「而且張天明從來沒有拋棄你!」我另一只手舉起了手機,上面是一張黑白照,年輕的軍人對著鏡頭靦腆地笑著。
我又翻出一張新聞的截圖,遠征軍將士骸骨歸國,中緬邊境上樹立著無數墓碑。
「他去了緬甸,死在了緬甸,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沒來得及與你道別!」
那一刻,我好像又變成了張天明,我躺在野人山濕熱的叢林里,胸前的血液早已干涸,我感受到蟲蟻在啃食我的身體,我的血肉在逐漸地腐爛,最后與泥土混為一體……
「他說……」我的眼眶濕潤了,「誤卿終身,悔不當初!」
最后一張圖片,是一個已經泛黃的日記本,日記本的最后一頁,只有八個字,力透紙背,字字深刻。
顧寒伸出手,這一次卻不是想要撫摸我的臉,她從我手里接過了手機。
她看著手機屏幕,眼角有淚光涌動,落下的不再是血色的淚水,而是晶瑩的淚珠。
她笑了:「傻子,我從來都沒有后悔過呀!」。
似乎我又看到了在張天明記憶中的那個溫柔美麗的姑娘。
如果他們生在這個年代,一定是一對人人艷羨的情侶,我突然有點嫉妒張天明了。
朝陽升起,驅散一切黑暗,那些張牙舞爪的鬼影縮回了廢墟之中。
「謝謝你!」顧寒對著我輕輕一笑,「張家原!」
她的身體變得透明,越來越淡,在陽光照射而來的那一刻,她化作輕薄的霧氣,消散于天地之間。
也是在這一刻,這個世界發生了變化,我看到藍天、白云、高山、綠林出現了一道道裂紋。
乃至腳下的泥土,也在層層龜裂,它們化作一塊塊碎片在我眼前崩塌。
「這是怎麼回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腳下就是一沉,我伴隨著整個世界向一片深淵中掉落。
28 結局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
我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樊哥。
只是現在的他一臉滄桑與疲憊,胡茬子都冒了出來。
看到他,我有些驚喜,又有些害怕。
「你不是死了嗎?」我一開口,聲音沙啞無比,「所以我這是也死了嗎?」
「呸呸呸,你才剛醒過來,說什麼死不死的,真晦氣!」樊哥笑著罵我,眼睛里閃著淚花。
「你知道你昏迷多久了嗎?」樊哥用袖子偷偷蹭掉淚珠,「醫生說你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都怪我不好,非要拉著你們去那什麼破村子,要不是我,也沒這事了……」
說話間,值班醫生過來檢查我的病情:「呦,終于醒過來了,很不錯嘛!」
看著他的臉,我脫口而出:「小徐!」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露出一口大白牙:「還記得我呢!」
29在那一場車禍中,因為我坐在副駕駛,所以受傷最重,一度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
朋友們為讓我醒來,都操碎了心,他們用盡各種方法,甚至天天在我耳邊播放恐怖故事,只為了嚇醒我。
自從我醒過來之后,他們更是搶著把我當兒子來照顧。
這一天,外面陽光正好,我行動不便,樊哥推著我下樓曬太陽。
迎面走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醫生,樊哥不是很高興地跟他打了聲招呼。
「那不是小徐的姥爺嗎?」我問道。
「什麼姥爺?」樊哥不解,「那是喬院長,你的主治醫生!」
樊哥頓了頓道:「他之前呀,還說你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勸我們放棄,嘿,幸好沒聽他的,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真是不靠譜!」
「是嗎?所以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嗎?」
我若有所思,視線逐漸飄遠。
遠處陽光正好,一群孩子正在嬉戲打鬧。
一個小男孩歡快地跑了過來,經過我的輪椅時,他不小心被臺階絆了一跤。
我伸手想要扶起他,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卻在我之前,將小男孩扶起。
「顧醫生!」我聽到樊哥打了聲招呼。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女孩,她身穿白大褂,烏黑茂密的頭發扎成馬尾束在腦后,她淺淺地笑著,是那麼的美麗與溫柔。
「這是你的康復醫師,顧醫生!」樊哥為我介紹。
「你好,我是顧暖!」她朝我伸出手。
我緩緩回握住她的手:「我是張家原,以后請多多指教!」
陽光下,我們四目相對,就像認識很久很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