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臺慢慢的看,舍不得錯過每一幕。直到最后,在樊淵漫天的大雪中落下帷幕。
束臺沉默了很久,閻羅立在一邊,沒有抬頭。
“此前呢?”束臺問道:“他的前塵往事都沒有嗎?”
閻羅心里微微嘆氣,“上神尋覓了許久,應當已經明白了吧。此魂魄創造至今,只有二十年。他無前塵,亦無后世,乃是天道大人將自己的魂魄一分為二,做得一個肉體凡胎,專為了卻與上神的那段因果。”
束臺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站在那里,滿身的寂寥。大約他之前也有這番猜想,只是不肯承認。如今被閻羅直接了當的道明前因后果,最后一絲幻想也被打破了。
“那···”束臺的聲音有些啞,“他的魂魄會去哪里?”
閻羅嘆了一聲,“自然是與天道大人剩下的那一半合二為一。”
他看著束臺,勸道:“世間本無殷晚這個人,上神莫要執著了。”
“怎麼會沒有這個人!”束臺直直的看著閻羅,“這世間當然有這個人!”
閻羅噤聲,不再說話了。
束臺揮袖帶走了那顆珠子,轉身離開了地府。
作者有話說:
上卷收個尾
正式開啟神仙打架的環節
第42章
人間最繁華之處莫過江南,夜色如水,映著秦淮河兩岸旖旎風光。一座燈火輝煌的高樓中,傳來歡笑戲謔聲不斷。
金堂之上燭火通明,金爵酒滿,瑞腦香消。歌姬穿著單薄艷麗的衣裳與廳中翩翩起舞,年輕的王孫公子,才情橫溢的少年書生飲酒作樂,琴瑟笙簫,吳儂軟語,不絕于耳。
上首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一身繁復的紅衣,雪一般的長發披散在身后,伴著昳麗無雙的一張臉。
他是個男人,卻不能用英俊來形容。因為他實在太美了,美的雌雄莫辨,美的令人驚心動魄。他那漫不經心的眼睛掃過來,叫人心都跳漏了一拍。
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什麼來路,他就只是整天待在花樓中,聽著從不間斷的絲竹之聲,一杯一杯的飲盡杯中酒。
來客大多是被他吸引來的,抱著一睹芳容的心思,見了人之后卻再也離不開此地。
花樓中最美的女子站了出來,她是盛裝打扮過的,纏珠釵流云裙,巧笑嫣然,眼波流轉,一人便能分去整個秦淮三分顏色。
她端著一壺酒,娉娉裊裊的走到束臺身側,屈身滿上束臺面前的酒杯,“奴敬公子一杯。”
束臺撐著頭,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慵懶之中帶著不經意的風情,便是這種模樣最叫人癡迷。
他看人的時候,眼中并沒有人,仿佛在看一種物件,不帶喜歡,厭惡,想要占有或者不屑一顧,他就只是平平淡淡的看了一眼,更像是透過這些人看別的一些東西。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抬手飲盡杯中酒,復又百無聊賴的看著滿堂人間景象。
他越是這般,旁人便越是瘋魔,想觸碰他的紅衣,想輕嗅他的氣息,想叫他的眼睛里,有自己。
底下一個穿著錦衣長袍的年輕公子倏地起身,徑直走到束臺身邊,“公子,也請同我喝一杯吧。”
姑娘退下去,所有的人都看著上首的兩個人。
束臺撐著頭看他,臉頰側垂落下來一縷白發,輕輕的安放在束臺的紅衫子上。
年輕的公子只被束臺這麼看了一眼,激動的面頰通紅。
束臺從他手上拿過酒杯,一飲而盡。他從前不會喝酒,殷晚同他說,酒是苦的,后來束臺嘗過,才明白殷晚又騙了他。
但束臺又在心里給殷晚找借口,說酒的確是苦的。每一次他喝酒的時候都會想到殷晚,一想到殷晚,澄明的酒液就變成了同眼淚一般的苦澀。
束臺隨手將酒杯撂在一邊,酒杯滾落在束臺的衣擺邊,發出悶悶的一聲響。
“公子,”年輕的公子跪在束臺身側,一派仰慕癡迷之色,“小生心悅公子,望公子垂憐,賞我一夜春宵吧!”
束臺看向那年輕的公子,他不過和殷晚一般年歲,看起來也是同殷晚一般的權貴子弟。
“你心悅我?”束臺問他。
年輕公子越發激動的湊近束臺,“是,我心悅公子!”
“那你愿意為我去死嗎?”束臺看著他,聲音平淡,好像他問出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年輕公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愿意,我愿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束臺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挪開了眼,淡淡道了一句,“撒謊。”
束臺從年輕公子手下抽出自己的手臂,拎著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沒撒謊,我說真的!”年輕公子不依不饒,要去拉束臺。
束臺揮袖躲開他,目光依舊平靜,“我從前覺得撒謊不是什麼都大事,人人都會撒謊。但現在,撒謊騙我是我最恨的事。你說你愿意為我去死,那便最好說到做到。”
幾乎是話音剛落,年輕公子就覺得天地之間一陣恍惚,仿佛有什麼東西緊緊的吸著自己,要將魂魄都打散出去。很快,年輕公子便站不住,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束臺冷眼看著他,他不明白,同樣一個凡間,為何人與人之間差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