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忙往后躲了兩步,憤然道:“這是他自己不學好,怎麼怨我!我還帶了宋平、宋康和廚子去福建呢,也沒見哪個好了南風!”
他這兩個兒子沒決斷,老妻又不講理,分明該打那拐騙他兒子的人,怎麼就朝他下手了!
宋時也怕二老真打起來,一面護著他爹,一面攔著他娘,百忙中還得安慰開始掉淚的姨娘,實在顧不過來,只得叫桓凌:“你說句話啊!這不是為了御史彈劾你家,咱們為證明清白,不得已才在廷前說出這事兒來的嗎?罪魁禍首是那蕭御史,鬧得咱們自己人打起來是怎麼說的!”
桓凌聽到他“為證清白”四字,還以為他要在朝堂上承認兩人有情只是權宜之計,其實他仍是不好南風,不覺心口微窒,怕他說出對自己無情的話。卻不料宋時到了這不關生死的時刻,當著全家親人面前,也還不肯咽回說出的話,把他當作“自己人”。
他把這三個字仔細回味幾遍,妥帖地收到心底,而后解下了背上荊條,將扯下的那邊衣襟重穿上,又斯斯文文地上來勸架。
“此事的確是我的不好,是我家祖父行事有差,叫人抓住把柄,欲置我們祖孫于死地。時官兒為救我才當堂說出那些話,連累他名聲受損,娘不要怨怪爹,也不要怪時官兒,若要責罰只管責罰我吧。”
……他管誰叫爹娘?
老太太如今也不拿他當客待了,拿出教訓丈夫孩兒的精神,指著他道:“你且等著,還沒輪到你說話呢!”
宋大哥也跟著怒斥:“昨晚咱們一家子看著他跟時官兒拜的天、拜的祖宗!我竟沒想到他們兩個人早有私情,更沒想到他們能在朝堂上、當著圣上的面……”
二哥宋昀則拿荊條指著宋時,望空揮了兩記,恨鐵不成鋼地說:“養你這麼大,不指望你生十個八個兒子開枝散葉,也不能跟個男人走了,讓我們宋家無人啊!”
桓凌負荊請罪,坦然等著受杖時,他哥哥們打不下手;如今隔著人八丈遠,打不著了,才放心地將那荊條掄得山響,一派要著這對野鴛鴦著實打死的氣勢。
宋時看桓凌一副忍辱負重任由打罵的模樣,爹娘哥哥們又怒氣難消,連嫂子們都嚇得躲在房門后不敢出來,只得親自解釋:“桓師兄今日遭人彈劾,正是因為在邊關查到兵部任用非人、邊關將領貪腐怯戰的實據,那些背有關系的權勢之家要害他。我怎麼能眼看著他一個為國為民的忠臣、功臣,被小人所害?我當然得替他作證,只不過是作證時引錯了典故。”
嗯?什麼典故錯了?
他娘和哥哥們還以為他真能說出兩人只是兄弟朋友的交情,他爹卻知道那典故也跟鳳求凰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是一嫁一娶……
他兒子娶個男媳婦回來,也不是什麼美談啊!
他陰沉著臉聽宋時把朝堂上的事說了一遍,有不足處桓凌又有補充,并說:“今日桓家被彈劾之事我祖父已然知道背后推手,必會處置得妥當,不教連累爹娘和兄嫂們……和時官兒。”
宋大人也不怕他連累,剛硬地說:“我一個通政司經歷怕什麼,大不了告老致仕,在家含飴弄孫,以待天年就是!”
他還當什麼官!去什麼通政司!難不成明日同見了桓參議,還要叫一聲“親家”麼!
宋時是深知他爹愛當官的,生怕他激情辭職,回到家又因空虛無聊得上什麼老年病,連忙扶著他爹,又挽住他娘,小聲安慰:“爹娘看開些,反正是桓師兄進了咱們家祠堂,又不是我進他家祠堂,咱們宋家又不吃虧。”
說罷實話,又提高聲音擺明重要性:“這事是當著皇上的面說的,今日說了明日又反悔,皇上與百官看在眼里,會不會猜測我是為了包庇桓家做偽證?到時候不光桓家要受御史糾察,咱們家也要受牽連,所以必須將此事坐實!”
就只當了娶了個高壯些的,官場混得比他還好的媳婦罷。反正看臉、看文采、看溫柔小意,樣樣也不比張次輔打算介紹給他的差。還是個閣老親孫——不是符正合他爹挑兒媳婦的條件嗎?
唯一缺點就是他是個男的,不過這點反正也不當吃不當看的,對別人沒什麼影響,他自己不嫌就得了。
第119章
宋時硬頂著父母的怒氣平了這樁事。
不管怎麼說,他們倆是在御前出柜的, 剛回到家里就把桓凌往外趕, 容易引人猜疑。今日早朝必定是馬家人要陷害桓凌, 坑害一次不成,肯定還有下次。說不定眼下就有人盯著他們家的動靜, 隨時準備彈劾,所以他們自己要鎮之以靜,不教人抓住把柄。
所以他就先把桓凌帶回屋——看他剛才身上綁著荊條, 扎得背后都見血了, 得先治治, 不然那荊條上都是臟土,容易引起感染。
宋時拉著桓凌便往自己住的側院去。他爹娘和哥哥們攔他不住, 又見桓凌背上的衣裳確實透出血色, 也有些擔心他傷重, 不敢很攔他們, 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牽著手走了。